李祺的问题,让宋濂竟是皱眉沉思起来,一时之间无以为对。
这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宋濂自认早已熟读,此时满腹经纶,竟是无法回答李祺的问题。
不由有些恼怒道:“你这狂妄无知的小子,朱子乃是圣人,就连朱子尚且未曾想通这个问题,我岂会知道?难道你比朱子还厉害不成?”
李祺也不计较,只是淡淡笑道:“所谓格,乃至,所谓物,为犹事也。这是朱子在《大学》之中的注解,因此他并非是想不通,只是后背难以望其项背,无法理解罢了。”
“所谓格物,便是要在实践之中了解事物的本质,探寻事物发展的规律,提升自己。”
这几乎就是当众打宋濂的脸了,言外之意就是你读了一辈子的书,却没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死读书,读死书,无用罢了。
李祺原本也可以用后面王阳明的心学来解释,但利用领先数百年的知识储备,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跟一个酸儒辩证,无非就是浪费口舌,因此李祺并不想与之多费口舌。
何况王阳明的心学说要格物致知,与朱子的理念并不相同,朱子主张的是穷天理,灭人欲,也就是酸儒口中的所谓的三纲五常,纪要黑白分明,也要忠君爱国,这也是几千年来皇权都在推崇儒学的原因之一。
以此时宋濂的境界,多说无益,他只会觉得李祺在胡搅蛮缠,胡说八道。
果不其然,宋濂当即怒道:“狂妄小子,简直是胡说八道,若依你所言,这天下就无需多数人了,人人都去格物好了!”
李祺也懒得再去辩解了,而是指向不远处,笑道:“且看那是何物。”
宋濂下意识顺着李祺所指方向看去,但见良田紧挨着秦淮河的一侧,矗立着一架十余米高的巨大木架风车。
那木架风车在风力作用下,正缓缓转动着,带动着河水一路顺着沟渠,缓缓灌溉到李祺的田产之中。
这风车实际上也算不上多么精密的物件,《天工开物》之中也曾记载了人力水车的制作方式,只是此时李祺把人力替换成了风力罢了。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让在场的宋濂以及朱标震惊不已了。
实际上无论是宋濂也好,朱标也罢,若是肯花时间研究,这种风车他们也可以做出来,但显然他们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这风车算不上多么精妙的物件,但却能节省不少人力,这便是格物的结果。”
看着两人震惊不已的神情,李祺这才继续道:“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其发展规律,人亦有千面,有人擅长读书,有人擅长农耕,自是要知人善用。”
“读书也好,农耕也罢,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就像这架风车,读书人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但难道你们能否定它的作用吗?”
宋濂半晌不再开口,突然之间,猛地一拂衣袖,朱标眉头一皱,以为宋濂生气要离开,哪料到宋濂竟是对着朱标深深鞠躬行礼。
这个举动就连李祺都愣了一下,当即闪身躲开,搀扶起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来。
宋濂却是站起身到:“古人言,达者为师,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此拜你你可受!”
直到此时此刻,宋濂才终于明白了,为何朱元璋让朱标来李祺这里,也明白了为何李祺会在朱元璋心中占据如此巨大的分量。
更是想起了,自己今日来此朱元璋给自己的任务。
“你如此大才,何不入朝为官?”
......
御书房中,朱元璋缓缓放下手中奏折,抬头看向宋濂。
“那小子可应允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