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冲也是困乏了,归家简单的冲洗的后倒床就睡。
劳累的好处是觉睡得很踏实,他一觉睡到了天边亮起鱼肚白。
之前总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脑袋里也像他在工地上和的水泥沙浆一样,沉沉地凝成糊糊的一团。
有份活做起就不一样了,脑袋里会活动,会计划,会知道要起早。
几声敲门声“叫”醒了马冲。
说成是“叫”,是妈妈对他的体贴。要不是马冲落败的原因,沉默得像块木头,指不定朱小英会朝着门直嚷嚷:“冲,冲,起床了,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赖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太阳晒屁股了”那是农村惯用的说法。农村人都起得早,早上凉快,都趁凉快早早下地多干点活,到了中午,太阳热辣让人睁不开眼,庄稼也晒得蔫巴巴的,人那提得起精神。
那叫法虽是惯用的,还有些夸张,但心里却是愉悦的。
现在一家人的心里正不是滋味,相互间的交流靠着物体发声来传递。
最惭愧的自然是马冲——都是因为他才让家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夜的囫囵觉,身上的酸痛并没有彻底消除。马冲想洗漱时用热水敷一敷,起身来到灶房,盆里的热水早盛好了,灶沿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越是这般细致,马冲心里越不好受。他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病人,好脚好手健健康康的,不再需要这样周全的照料。
马冲扯下帕子洗了把脸,又敷了敷膀子,最后端起面条。搅动两筷子,发现里面卧着两个鸡蛋。
鸡蛋是平常都舍不得吃的,农家都算计着过日子,等凑上几十整了再提到街上能换成现钱,能换来油和盐酱醋。除非家里来了客人,那才肯把鸡蛋上桌,款待客人。
“妈,以后的早餐我自己煮。”
马冲看到碗里的鸡蛋,鼻子不争气地酸酸的。他不想被格外对待,不想这样浪费,话的意思也是想表达用不着给他煮鸡蛋。
只是话意不十分明确。
朱小英听了,心里又泛起阵阵委屈:“好,好,你自己煮,我起早来给你煮,难不成还跟你煮错了。”
错了吗?没有错,是生气了。
“不是的,妈”,马冲又梭完一夹面条,停顿了一下,“错的,是我,是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说亏欠,马冲是真心的,是实话。
老爹老妈累死累活地供他上学,几年了都没舍得往自己身上添根丝线,原以为随着他的毕业就熬出头了,要是一切都如所想的那么顺利,多苦多累都值了。可是,他没有为家争气,没有考上工作,那就觉得太不值了,父母投在他身上的血汗钱,就像投进了黑糊糊的消坑里一样。
听到后面句,朱小英柔软的心窝子一阵剧痛,再也憋不住了,扭转身去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你,你没有欠我们,是我们当老的太没本事。”
“我们要是有本事点的话,也不至于让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初不去上那个师范,去上高中的话,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是我们目光短浅,没能帮你拿更好的主意。”
……
朱小英一诉起来,泪水就收不住。
她记得,马冲中考前的那次家长会,是她去的。老师说得真真的,报考师范是“末班车”,考上了就翻身了……
于农村家庭来讲,那是再实惠不过的一条出路了,只要马冲能考上,苦上三年,供他读出来,就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也记得,老师还点了马冲的名,说他是最有希望的。
开完家长会回到家里,她也替马冲拿过主意,希望他能报考师范,考上了就是端上“铁饭碗”,要是上高中的话,那三年后不一定就能考起大学,就算能考上了大学,还得多读几年……
多读几年,马冲知道,他爸妈也知道,那是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