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风平浪静。
泰温公爵对泽诺的礼物沉默以对。
泽诺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雷加这件事。
也或许根本用不着这件礼物,雷加和泰温应当早已知晓此事,毕竟单凭一位年幼王子可无法令都城守备队为他掩盖罪行,保守秘密。
他们只是不在乎,可泽诺没法不在乎。
风轻云淡,天气晴朗。
“嘿,我亲爱的小侄儿,我听说了你那个侍从的不幸故事,真是不幸啊。”韦赛里斯笑吟吟的靠过来,“你不觉这就是他的报应吗?他竟然敢与真龙为敌。我看这报应实在是很轻浅呢。你说是不是?”
泽诺不吭声,只是默默训练。
“韦赛里斯王子,你要是很有空闲,不妨好好练习一下你蹩脚的剑术,不然我实在是无法在雷加国王面前交差。”雷蒙德爵士不客气的说,“至于你,泽诺王子,你是没吃饱饭吗?手抬高,用力一点!”
韦赛里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阴沉沉的盯着雷蒙德爵士,“我发现你真的很不懂何为上下尊卑,我是你的王子,你应当尊敬我而不是侮辱我。”
雷蒙德爵士神色冷淡,“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实话实说也算一种侮辱,那我没话可说,你尽管去雷加国王或者雷拉王太后那里说我的坏话好了。”
泽诺停下来环视四周,韦赛里斯正阴沉着脸瞪着雷蒙德爵士。
几个侍从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躲闪着他的目光,巴利斯坦爵士一如以往般沉默,御林铁卫向来只听从国王命令,绝不干涉王室内斗。
泽诺琢磨着骑士誓言———以战士之名勇敢,以天父之名守卫公正,以圣母之名保护无辜弱小……
雷加、泰温、御林铁卫,以及都城守备队的所有人,他们個个都是骑士,然而他们个个都对韦赛里斯的恶行无动于衷,保持沉默。
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厨房小弟去得罪一位王子。
没人出头,没人质疑,没人拔刀相助,什么也没有。
艾欧曾经说他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的骑士”,实在是一点也没说错。
泽诺想起雷拉王太后温暖的手臂,她曾经在伊里斯面前保护泽诺,可她也同样不在乎一个小侍从。
“韦赛里斯。”泽诺听见自己说,“我们来决斗吧,不过不是现在,下午我在这里等你。”
韦赛里斯愣了一秒钟,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哦,比试还得挑时间,你是得先给自己找点勇气吗?别担心,我会很小心,不会把你伤的太重的。
或者你现在向我求饶,求我放过你,这场比试我就放过你。”
雷蒙德爵士皱紧眉头,向泽诺投来担忧的视线。
泽诺面无表情地重复道:“不是比试,是决斗。我建议你午饭吃饱点,免得到时候输了没有力气哭。”
“我看到时候哭的人是你吧。”韦赛里斯笑的更大声了,周围的侍从们也跟着笑了起来。“连个稻草人都打不过的胆小鬼。”
泽诺没理他,径直离开了校场。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等一等呢?”龙不高兴的劝说泽诺,“倘若你现在杀他,只怕没人会站你这边,哪怕是你的父母也不会支持你。
御前大臣们会说你过于凶残暴戾,未来会成为伊里斯三世,这于你不利。
他毕竟只是个十岁孩童,还是你亲叔叔,弑亲是重罪,即使你是个王子,也难以逃脱口诛笔伐。”
泽诺很平静:“我只有七岁,我也没打算杀他,我只要他的手。”
泽诺抽出黑色长剑,卷起长袖,他看着自己的胳膊,这是一条好胳膊,被养的白白嫩嫩,光洁无暇。
“你真要这么做?”艾欧低沉的说,“你根本不用这么着急,过个几年,等他能自由出门后,多的是办法让他回不来。”
“艾欧,我真的没想过杀他,但他必须得到一个教训。”泽诺一剑划过,鲜血飞溅。
他颤抖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粉和棉布,把伤口包裹起来。
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
………………
“你怎么还没打就受伤了?还是说你想借此来逃避这场战斗?”韦赛里斯嘲弄的看着泽诺包裹的乱七八糟的胳膊,“你可别指望莪会因此而手下留情。”
“你怎么这么啰嗦,到底打不打了?”泽诺不耐烦的拿起比武钝剑,又拿起橡木盾牌比划了一下。
雷蒙德爵士紧紧皱眉,“对伤者下手非骑士所为。”
“哈,上次怎么说的来着,难道上了战场对手还要管你有没有受伤吗?”韦赛里斯哈哈大笑,“不过我毕竟具有高贵的骑士精神,如果你现在就跪地求饶,那我就饶了你。”
泽诺在场中站定,“你真是比黑水河边的渔妇还要啰嗦,我们快点打,打完了我还有事要办。我可不像你,整天无所事事。”
韦赛里斯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哼了一声,“光靠嘴巴说说可赢不了战斗。”
“哦。是吗?”泽诺冷漠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你最擅长的就是嘴上功夫呢。”
韦赛里斯率先出剑,他狠狠一剑刺中了泽诺的腰侧,泽诺本来试图用盾牌抵挡,但他动作太慢,于是干脆就硬挨了这一下。
腰侧很痛,持剑的手也很痛,不过疼痛能给予他力量,现在他最需要的力量。
韦赛里斯转动长剑,再次发动攻势,使剑横扫,泽诺赶紧低头闪避,握紧钝剑,向右转进。
韦赛里斯立即试图用盾牌砸他脑袋,他只得以盾牌相抵挡。
在他抬手之际,韦赛里斯的剑尖趁机击中他的腋下,这一下痛的泽诺差点惨叫出声,但他咬紧牙关,忍住痛苦,不退反进,使出吃奶的力气挺剑劈在韦赛里斯的右臂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
钝剑落地,韦赛里斯惨叫着后退倒地,泽诺大步向前,丢掉盾牌,双手持剑,用剑脊猛砸韦赛里斯抵抗的左手,一下,两下,并确信自己听到了手骨的碎裂声。
雷蒙德爵士大吼着飞奔过来:“住手!住手!胜负已分!快点住手!老天啊……快去叫学士过来!”
侍从们尖叫着冲了过来。
韦赛里斯痛的涕泪泗流,大声哀嚎,“你……你竟敢……你竟敢……我要告诉王兄……”
“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伤口崩裂,鲜血顺着泽诺的指尖往下滴落,他紧紧盯着韦赛里斯的双眼,“你最好永远记住这句话,因为我会永远记得你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