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7月,长江流域总是大雨不断,长江和临江湖的水位突飞猛涨,远远超过了防汛水位警戒线。
临江湖平原历史上原本都是湖床滩涂之地——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湿地”,由于土地肥沃,非常适合种植农作物,宋代以来,先人们就不断地围湖造田,剑气各种堤垸来扩大土地面积、减少水域面积。到了当代,临江湖的水域面积只剩下了其在历史记载中最大水域面积的三分之一。
容县大部分的土地,就是围湖造田而来。
“道法自然”,人们违背自然规律,去侵占了原本就属于湖和水的领地,必然就会遭受自然的惩罚。如是,位处长江和临江湖之间的容县,没到暑期雨季,都要组织大量的劳力去各个堤岸上抗洪抢险,以防止村庄和农作物被淹。要命的是,这里的堤坝都是由松软的泥土修建,很容易发生溃坝险情——“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小小的“管涌”,就能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给大堤撕开一个宽达数百米的泄洪口子!
今年的汛情依然不比往年轻松,县里的各级领导都亲临抗洪一线指挥。在容县南边靠近临江湖的橫堤垸又一次决堤之后,上级就通知前进村组织二百名青壮年前往支援,胜南也被征集了过去。
七月,一方面要抗洪抢险,另一方面又要开展“双抢”——抢收、抢播。容县主要种植的是“双季稻”,就是一年中种一季早稻再种一季晚稻。三月播种早稻种子,五月开始插种早稻秧,到七月时收割早稻,然后紧跟着翻耕水田、插种晚稻秧苗,赶在立秋前插种完毕,到十一月时收割晚稻,赶在降霜前完成收割。
青壮年都去抗洪抢险了,村里留下的男女老幼齐上阵,逮着雨停间歇就去紧张而忙碌的收割自家田里的早稻。如果稻子不及时收割上来,那么大半年的忙碌就会打水漂。
余爹、余娭毑、爱花和前来帮忙的秀莲和余晖,也趁着难得的天晴在田里忙着收割稻子。余娭毑、爱花和秀莲弯腰割着稻子,余晖则把割好的稻子不停地递给踩打谷机的余爹去脱粒——这可能是我们祖先原创发明的“流水线作业”。
原本由于年纪小而在爷爷奶奶家里“看门”的余容,这时却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爷爷,爷爷,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让我叫你赶快快回去。”
在地里干活的众人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放下手中的农活起身往家里走去。远远地,就见到家中的禾场旁的树荫下,挤满了十好几个人。
等一脸疑惑的余爹走近,一个官员摸样的人迎了上来,伸出双手紧握住余爹的右手的说道:“恭喜恭喜啊!咱们余胜东同志立下战功啦!”跟在余爹身后的秀莲他们见此,这也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余爹和秀莲赶忙把众人迎进堂屋,余娭毑则和爱花去到厨房,给众人烧茶去了。
原来,正在老山前线“轮战”的余胜东,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时毫不畏惧、英勇战斗,全歼了来犯之敌,受到部队的嘉奖,荣立了三等功。
县政府收到胜东在前线战斗中立功的喜报后,就立即派出了民政局和人武部的领导同志和乡镇负责的干部一起,前来登门报喜、热烈祝贺。
围观的村民听闻此事,也非常高兴,纷纷返回家中拿出鞭炮,到余爹家的禾场上燃放起来。一下子,余爹屋前鞭炮齐鸣,浓烟滚滚,这又引来了更多妇孺的围观,家中到处都挤满了人。
面对小儿子取得的这么大的荣誉,余爹和家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邻居大妈,拉住秀莲的手对她小声且神秘地问道:“你们家胜东不会是牺牲了吧?我听说战争中只有死了的人,政府才会发奖章。”
秀莲立即反驳道:“你别瞎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们家胜东命硬着呢!”
但秀莲的心还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过了一阵,就忍不住去问一个县里来的领导:“首长,我们家胜东不会是牺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