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无言,等到柴火堆上的鱼被烤的嗞溜作响,闻谚拿着一条烤熟的鱼递给南宫浔。
南宫浔接过鱼,闻到一股焦香味,勾起她的食欲,但她还是先瞧了瞧,见鱼的外表呈金黄色,附着有一层粗糙的盐晶,显然是闻谚自己研磨的,鱼的内脏被清理干净,塞进了一些她不知其名的树叶和草茎,但正是这些辅料压住了鱼的海腥味。
见闻谚自顾自大快朵颐,南宫浔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一口鱼腹的嫩肉,慢慢咀嚼起来。
“你烤的鱼挺好吃的。”南宫浔小心翼翼摘掉一排鱼刺,低声道。
听到南宫浔的夸赞,闻谚严肃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些,这时才有一点孩童该有的天真模样。
“那是当然,我做烤鱼的技术是跟我爹学的。不过,这样大的鱼在海波城已经很难见到了,想不到在这里一抓就是一条。”
“嗯,确实是。”南宫浔得盯着手中一尺来长的海鱼微微出神。
在她所知所见里,整个玄海除了几个人工养殖的渔场,已很少见到身长超过一掌的鱼了,野生的鱼群不仅个头小,数量也很稀少。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份好奇抛之脑后,没有多少修灵者会去关注食物问题。
“对了,等你伤好了怎么离开这里?”
闻谚最近总是在想离开的问题,直到今天他认为和南宫浔关系稍微缓和才开口问。
南宫浔听到闻谚语气中的不信任,刚对闻谚有的一丝好感又冷却下来:
“怎么,你不相信我?”
闻谚没注意到南宫浔语气的变化,他不会想到自己这无心之语,却说到了南宫浔的痛处上。
在南宫浔从小到大所受的认知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终归是建立在互利之上的,现在的她依靠闻谚而活,若没有凭借的东西,还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闻谚宰割了。
“当然相信。”
闻谚回忆起海波号上所见的场面,心里其实把南宫浔当成同仙人一样神奇的存在了,只是就算他将对南宫浔的恨意转移到了一个不知身份的黑袍人身上,心中这份芥蒂是怎样都消除不了的。所以南宫浔的身份只能改变一下,那是同天上的神仙对立——地下的妖邪。
想及此,闻谚心中只觉一阵恶寒。
“杀人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很简单,你不过是和那个仙人有仇,就杀死了许多别的人。”
闻谚无意拨弄着烧的通红的木棍问道。他不知道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剪刀,将二人脆弱的关系剪个粉碎。
“这世界上都是凡人,哪有什么仙人。”南宫浔轻蔑一笑。“至于为什么要杀人,那理由可多了去了!”
“那你的理由是什么?”闻谚问道。
南宫浔想了想,瞟见闻谚看似随意却很认真在听的神情,心中产生一丝不忍,但她很快明白现在不是表现自己软弱的时候,冷冰冰道:
“我杀他,自然是我比他强,我能够杀了他。”
南宫浔见闻谚不以为然的脸,挥了挥手里还剩下半边的烤鱼,接着道:“就像你烤的这条鱼,你能捕获它,那它就活该被你宰割被你吃。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其实人和动物没区别,都是弱肉强食。”
“人可不会像动物那样野蛮和凶残。”闻谚反驳道。
“你不是在韩府祠堂看到了手足相残的戏码了吗?”南宫浔刺激闻谚,“那韩守庆不比动物残忍得多,为了一个宝物连自己亲弟弟都杀,想要成为强者,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他那样做迟早要遭天谴的,就像你现在半死不活躺在这里一样,如果说当强者就要杀人的话,那我宁愿做一条鱼。”闻谚盯着篝火半晌,才开口道。
南宫浔闻言愣了愣,一时无话,用着闻谚听不到的轻语自诉着:“其实做鱼也没什么不好,鱼尚且能自由自在傲游大海,人却不能无拘无束活在这世间。”
但南宫浔还是嘲讽道:“是啊,做鱼多好,随随便便就被人杀了烤了吃咯。”
南宫浔见闻谚一脸痛苦之色,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算了,我跟你一个小孩较什么劲。”说完便闭上眼睛,打算结束这段对话了。
“你这就是我爹给我说的,强盗逻辑,人和人之间难道只有强弱?只有杀戮?”闻谚也别过脸去,对着洞口外的大海。
南宫浔一听顿时火了,道:“那好,我问你,你若是遇到杀父仇人,会饶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