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祝晴吗,怎么?你又逃课啦——”
河岸下,石台上,一位中年模样的妇女卖力洗着衣服,白色的泡沫随着手指的用力磨搓不断溢出,混进水里,借着阳光,淌了一个五颜六色的长条,滴落在小河中。
她抬起头,看向奔跑而过的祝晴。
“是的!六婶!”
刹!
祝晴用力踏过地面,麻溜地转身,钻进一个小巷子里。巷子里,身子两侧是斑驳的墙面,头顶是一线天。
阳光铺满地面,柳树绿过堤岸,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低矮房屋,远处是浓烟滚滚的工厂,吞吐天空。
祝晴一下子就没了身影,六婶转过头来,继续用力洗衣服,累了,便停下来,擦了擦汗,然后——
拿出翻盖手机,拨通电话,酝酿情绪。
咳~
“祝家的阿爷!你们家祝晴又跑出来耍了!”
巨大的嗓门宛如雷音,惊起一滩不存在的鸥鹭。
“对,连书包都没背一个,比那剥皮的鸡还干净内!”
鸟被震得离开树梢,振翅而过,似乎能追上那向远而去的烟火。
他叫祝晴。
……
复杂的地形在真正了解它的人面前只能说是形同虚设,每一抹青苔都是最熟悉的样子,沙沙的绿叶轻抚都像是在指引方向。
前行,至第二个十字路口。
然后左转,
再前行,
带起一番风驰电掣,如同龙卷风席卷而过垃圾场。
管它什么白鸡,黑鸡,黄鸡,还是五彩斑斓的大花公鸡,全部被这强劲的淫风吹得扇翅而逃,慌不择路,没有体统。
又或者缩在地上犹如鹌鹑,任君采撷,不过……
“我现在可没有时间陪你玩哦,鸡兄。”
祝晴无情地半无视而过,继续奔向一眼望不到头的白墙黑瓦。
我叫祝晴,
如你所见,我在逃课,
但是…我所要完成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赚——
钱。
再度穿过横向的街道,斑驳的林荫无序生长在地面,被揉过的遐想碎成了满地斑驳的阳光,被祝晴一步踏过。
快到了!
哈!
云朵拖曳在头上苍穹,覆下暗色的着装,却怎么也无法掩盖祝晴那嘴角弯起的笑容。
但……
欸!!
祝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猛得一个急刹,整个人犹如是被雷光罩住,心脏都来了一个上帝的急停。
嘶~~
祝晴倒吸一口漫长的凉气,阴晴不定地向前方看去。
对面的男人穿着得体,戴着黑框眼镜,本该温和的眼神现在却阴沉得可怕,
他极具压迫感地向前了几步:
“之前就听说……”
擦!!
“宋老师好,宋老师再见!!”
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宋老师的话后,祝晴一个用力蹬地,再一个用力转身,向反方向全速奔跑而去。
“喂!!”
宋平生在其身后呐喊,并快速地奔跑紧随其后。
“快回来!你这是要遭处分的!快回来!”
他焦急的表情真得很焦急。
祝晴置若罔闻,双臂卖力地摆动,脚踏在并不平整的水泥地上,一个转身,便冲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中。
宋平生见此也是一个转弯,恰好看见祝晴再次转弯的衣角。
“喂——你为什么不上学!为什么!”
宋平生大声怒吼,他不理解,所有的家长都盼望着孩子好好读书,所有的孩子都希望拥有一个好成绩,考上好的大学。
其它的国家是这样,而中国更是这样,沿海的城市是这样,内陆的城市更是这样。能够学习,获得教育,这是多少代人努力的成果,这是多少人血流成河的成果?!
但为什么,有学生要逃,还偏偏是在这乡下,这被山包围的地方,他难道不知道只有知识才能让他离开这里吗?
宋平生一边追赶,一边久思不得其解,
怪不得校长让我特别关注这个孩子。
宋平生卯足了劲,但最终还是连祝晴的衣角都无法再看见分毫。
事实证明,复杂的地形在真正了解它的人面前只能说是形同虚设,每一抹青苔都是最熟悉的样子,沙沙的绿叶轻抚都像是在指引方向。
很轻松地,祝晴甩掉了宋平生。
……
在这片低矮的建筑群中,工厂的烟囱还在吞吐,滚滚黑烟呼啸而向天空,没有人抬头去看,因为眼前的路已经足够艰难。
有人说,是先有了这片工厂,才有了这座规模比较大的村子。也有人说,是先有了一座村子,不断扩张,引进才有了这工厂。
祝晴不关心到底是工厂创造说,还是村子扩张说。
总之,他只知道,越靠近工厂的地方,世界就越脏……
呼~~
祝晴大口喘着气,这实在是倒霉,不仅自己累了个半死,这怎么离目的地反而还更远了呢。
正午过后仍然是烈日炎炎,整个世界都被照得亮彤彤,祝晴缓过气来,换了条路,向目的地慢慢走去。
目的地是他大伯家,大伯,也就是他那一年都不一定见一次的爸爸的哥哥,
亲哥哥。
祝晴帮他写对联,一副十块!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正对他招手,祝晴走路都变得轻快了起来,是一种慢悠悠的轻快。
周围的环境似乎也安静下来了,哪怕知了们以不同的声部高低鸣叫,哪怕还有不知名的啁啾声游荡,但整个人就是突然安静了下来,恍如隔世。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人往往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会听到蝉鸣鸟吟,这仿佛是上天赐给平静者的礼物。
世界的尽头是安静的,人生的尽头也是安静的,安静很舒服,让人容易摸到天空,忘记流逝的时间。
腾——
祝晴来到了大伯家,他有一手好的毛笔字,这应该是吸引大伯的原因。
毕竟,他读过书。
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