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好冷。
劫往非披着冬衣,从城楼上望去。
明明已是阳春三月,大地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墙外,挺拔的松树,顶着积了半年的霜雪,哪怕它还在耸立着,却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还真是难熬啊……”劫往非哈出一口气,看着它不断冷凝成烟,不自觉低头。
城门下,护城卫吏正如驱赶着如猪羊一般,鞭打着聚在城下的外城难民,嚎叫连连的声音,竟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徐焦,到下面嘱咐一下守城的卫吏,不要轻易伤人。”劫往非嘱咐身边的捕察徐焦。徐焦得命,走下城墙。
劫往非长叹一声,再低头,城下聚集的难民已经被赶得一干二净,一串串脚印,从四面八方散开。
他不想再看了,转身走入帐中。
他已经守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大帐里数个月了。
不能放一个外城渣滓进来。这是神君给他的命令。他这几个月来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大雪断粮,城中富商大发难财,居货为奇,也就闹腾了不足半月。直到十余天前,米面也成了有价无市的东西。京城的粮食依赖起了南域北域的供给。
可京城人口众多,且不论外城分不到一粒米,就连内城的生存也是难以为继。
皇城地下的粮仓,劫往非曾在奏折中有所暗示,但递上去,只剩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这世道,真不想让人活……”劫往非盯着碗里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又叹了一口气,做不到将这些心安理得填入腹中。他尚且如此,四察众人,京城百姓,又该如何度日。
也难怪,会不断有外城人拼了命似地抢劫往城里的粮车。
他还在想着,徐焦掀帘,走入帐中。
“劫大人,城外有一个妇人求见……”徐焦犹豫了一下,还是禀告道,“她被卫吏打伤了手。”
“求见我?呵呵,她来见我,又有什么意义呢?给她些药,让她走吧。”劫往非苦笑着,端起米粥,目中还有些“仅此而已”的意味。
“属下本来是劝她走,可她检查让我转告您一句话。”徐焦顿了顿,“她说,她是青儿之母……是”徐焦还没说完,劫往非的脸,陡然就变了。
“紫儿之娘。属下见她绝非寻常之人,还是上来由您裁定的好。”徐焦说完,见劫往非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劫大人?”
“请……请她上来。”才被劫往非端起的粥碗,又被他颤抖着放了回去。
“还有,调离这城楼上所有四察。”
妇人是一个人走上来的。
她看起来并不算老,目测只有三十上下。她披头散发,脸上,破布袍上,满是油垢。
她的半头白发使她有着仿佛六七十岁的苍老。她龟裂的手上.裹着一层层绷带。
即使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可劫往非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她。
“雪。”劫往非连忙迎上去,而妇人,似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倒在劫往非肩上。
“往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