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炸响在耳畔,一众金丝白袍站在一处不太昏暗的坡顶,为首的老者向身后的白袍抬了抬下巴,示意其行动。明显感受得到,也许是迫于威严,这位白袍女性颤抖着从身下掏出个鲜红的袋子。
“圣父……我们…真的要把这孩子?”
“你在迟疑,我亲爱的菈希,迟疑对污秽的净化。”
那个眼神,她大概是会刻印至灵魂深处,那是至高圣权的话语,是神情冷漠的极致,作为福音堂长门守护,菈希暗悔自己的僭越。
“圣父多虑了,属下只是在您赐予的慈悲中徘徊了小许。”
“很好,那么,就让黑暗回归黑暗吧,我的孩子。”
年长的圣父微微张开右臂向后小退,给她让出了一块站在边缘的空位。菈希颤抖着将鲜红的袋子端平,她闭上眼睛,双手分开,失去托举的鲜红血袋从崖边坠落,但迟迟却未听见触底的声响,她连忙转身退去,不敢再看一眼圣父脸上的一丝欣慰。
“这样真的好么?这可是二公主的终胎。”
“嘶,赛门卿,注意你的言论。”
十三道白光随着呢喃耳语与和蔼笑容消散在不属于此的黑暗中,没人知道,那个坠落的声音为何消逝,或者是已经坠入深渊。
大抛尸地——洛肯
腐烂的喉咙无法发声,他们嘶吼不明的言语,就像断句的诗。男孩手持一柄骨剑,踩着一块龟板从高峰滑下,途中爬起的众多幽尸伸出干枯的手掌触碰,仿佛是在为他们的王欢呼,而男孩反持骨剑,在那些幽尸的头颅上刻下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悼印。龟板滑落至低处,他将骨剑插入最后一个头颅,盘坐在地,休息了起来。
“我的孩子,你倒是也不必这么敬业,死亡终究会安抚他们躁动的灵魂。”
耳中传来了轰动,男孩再熟悉不过了,那种无形的沉寂,是洛玛基,大抛尸地的主宰,死亡之域的唯一领主,安魂灯的持有者,同时,也是他的养父。那阴影十分瘦弱,但魔力近乎凝成实体,不知道哪里搞来了一把骨扇,他俯身而下,替其扇动纳凉。
“我还是看不惯,洛玛基,你看,他们的衣服,我在卡德比送我的书籍上看到过,最上边那个,应该是位高阶的牧师,他下面刚才嚎叫的厉害的应该是一堆陪葬的漂亮女人,到了缓坡那里,大概率是一堆讨伐龙巢的冒险者,骨头都被毒烂了,那最后坡底下的……”
“是仅剩头颅却不屈服向死亡靠近的婴儿。”
洛玛基向前飘了一段距离,他抽出那婴儿头颅上插着的骨剑,举起了它凝视一眼,又将其双手奉给男孩,恭敬的身姿丝毫没有地位的架子,这是洛玛基的魅力,他的概念中,死亡应当对待一切都抱有平等。男孩微皱眉头,对于那个婴儿,他很难评论。
“蓝骑士龙的犬齿,勒古拉斯从格雷尼霍姆熔岩沼泽里把那大脑袋拽回来的时候我高兴了好几天。”
“呵呵呵,是啊,然后你们为了炼化这龙牙整整用了三年,亚巴度恩叔叔手脚并用去卸摔了个大屁墩,最后还是你召回了一批矮人工匠一点一点用腐魔锤敲下来的。”
(召回:短期召唤死者的秘术,死者拥有生前能力与非情感记忆)
男孩看着手中锋利的骨剑,微笑再次应于脸上,他不得不承认,洛玛基是位和蔼的家伙,与死亡的背景有关,他总能给人带来安详的感觉,比起自己一体一体的刺杀,他只需是路过之处,幽尸几乎统统寂静如物。
“孩子,你使用这把剑,也已经十四年了,如今也能像自己的手脚一样娴熟,但你好像从来没问过,那蓝骑士龙是怎么坠入熔岩湖的?”
男孩眨了眨眼,也发觉到了这个问题,十四年如一日,他一直在感受每一处微弱而又躁动的魔力,每一日都在用骨剑收割那些愤怒,而对于这些人和各种生物活着的时候是怎么样,他几乎没有思考过,他抬起头。
“龙?被勇士……不对,为什么叫他骑士呢?”
看着托腮思考的男孩,死亡之主静静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法尔莫斯!”
轰的一声!死灵之焰应召燃起,那是洛玛基忠诚的部下,也是伴随着他万年的伴侣,当然,她本人坚持要求男孩叫她小姨。
“看看你,汗都湿透了,尸坑这边冷得离谱,要注意的啊,对了,派斯提说你的面具的附魔剩余量不多了,抽时间去找他一下,你先去办吧,时间还有不少,毕竟这才晌午,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蓝龙的事情,哈哈。”
男孩叹了口气,他提起骨剑,塞入背上裹尸布缠绕成的剑鞘,毕竟,那是他找了整整一年,唯一能收纳骨剑的东西,就算是再华贵的金鞘也都在顷刻间被划成两段。不知道是面具附魔的量真的到了,还是他想起了派斯提的脸,那平整的绿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空洞,总是让他感觉到胃里不舒服。当然,从他八岁那年连着吐了五次以后,派斯提每次在他来之前,都会做好遮盖。病村这边苍蝇多的很,但见到了男孩路过,它们纷纷静止了骚乱的双翅。
“瘟疫老头,我来附魔了。”
呼————快的几乎能听见声音,一块巨大的烂布漂浮而来,就好像那晾晒中被大风吹飞的被子,舞动向前。刹车一样停在了男孩面前。
“哟!臭小子臭小子!你都……你都六年没来我这边了吧!让老头子我瞅瞅?嗯~~皮肤还是那么嫩!哦呼?身体也很健康!没有任何疾病!咳咳,不过这体内激素水平……咳咳,毕竟你也到了年龄,哈哈哈哈哈。”
“呃……也就是洛玛基和费斯特不收我,我可不想再病入膏肓一次然后人也不烂还死不了。”
瘟疫领主派斯提稍微把脸挪开了一点,他还是对六年前那件事抱有一些愧疚,附魔的时候不小心使魔力泄漏了一点出去,但由于溃烂领主费斯特的完全拒绝,洛玛基的完全拒绝,男孩只是大病一场,几乎无法腐烂也不能死亡,但痛苦却一分没少,对此,固执的伤痛领主佩恩还是振振有词,说什么痛苦是孩子成长必要的。
“嘿嘿嘿嘿,放心吧小家伙,我这次只是带着圣恩滴露来的,我把本体埋在阴翳岭了,嘿嘿嘿嘿,好啦!附魔完成!要不要上我那喝一杯?我发现了一种真菌,熬成果冻状,几个召回的大王爵都说味道好极了!”
面对瘟疫的邀请,男孩果断挥了挥手,他用力闻了闻,空气果然新鲜了不少。本是转身离去匆匆的他驻足了几秒,蓦然回首。瘟疫领主好像也激动了一下,向那个方向挪了挪。
“为什么只有你不能使用完全拒绝呢?派斯提。”
“亲爱的,疾病是一种生命,而生命带来历练,我们互相抗争,我们给生命带来坚强,我们爱着生命,我们不能剥夺他们的历练,所以我在初始时刻,就舍弃了我的那个权能。”
男孩思考了一会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有些低落的破布,男孩走向前去,隔着面具,亲吻了它。那破布虎躯一震,呆呆的挂在了那里。
“我走了,老派,等我二十岁了,也许还能再来看看你!”
男孩没有再去理会破布,也没有听见那微弱的呢喃,那风中的呓语。
“万物终结之神阿洛!我,瘟疫的具象,健康的剥夺者,死亡的盖帘人,派斯提,再次向您的意志请求,向您索回一缕权能,请您赐予这个男孩双目不被病溃蒙蔽,请您赐予这个男孩的血液永澈如甘泉,请您赐予这个男孩的神志清醒如贤者,请您……”
离开了疫区男孩明显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就连平日浮躁的心态都好了不少,他暗叹疾病的威力,返回尸坑,路过一旁的一只尸手攀住了他的脚腕,他刚想拔剑,但很快察觉气息有些不对劲,那好像并非是物理的斩能解决的东西,那一阵怪笑,引得他后背发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兔崽子,让我抓到你了吧!”
“咳咳,亚巴叔,所以说,那个捉迷藏从我逃出深渊的时候你就已经赢了诶,不用执着到现在吧?”
男孩叹息一口气,这一团蓝雾是洛肯中最为强大的存在,有人说他与洛玛基曾打成平手,因为他的力量有一半不是来源于死亡,而是真正的来自于宇宙中的深渊。
“啊?是吗?这么说你认输啦?哼,臭小子,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吧!深渊里还是很好玩的吧?只不过想出来肯定要点代价,我很好奇,你小子从里面出来,花费的代价是什么?”
男孩额头渗出一滴汗,就5岁起游览深渊,不到7个月就逃出深渊的他自然是作弊了的,他还记得自己被深渊守门人萨比拉斯用亘古黑暗之矛贯穿心脏,然后自己用力拔出后把玩着那把枪的场景,萨比拉斯听闻洛玛基的名号和其间养父子关系时几乎吓到两腿发软。
“咳咳,不行,我答应了他不能说出去的,男子汉说到要做到!”
那蓝雾化作一圈问号,随即又变成叹号。
“嘶!萨比拉斯是吧,我就知道那小子放水了!你才5岁,怎么可能……咳咳我还以为他会拎着你的脖子来见我,哎……”
深渊领主迟疑了一会儿,又幻化成一团圆圆的蓝雾,沉静下来。
“你小的时候我还质疑过洛玛基,不过这么看来,好像真的除了你,非你不可。”
说着,他从雾气中吐出一枚戒指。
“又在说奇怪的东西,嗯?这是什么东西?”
“孩子,小心点,这是莫古哈之眼,是独眼的外神的瞳孔制成的,有能压制深渊的力量,而且,这家伙能将时间概念局部特质化,两万年前,我还是求着你爹他才帮我宰了那畜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