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撒在金属地板上,像是细腻的水银。
蜷缩在棉被里的生物慵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忍不住哼唧了几声,他的表情像是被揉皱的纸团挤在一起,满脸都是汗水。
下一刻,他像是一个弹簧般上半身弹射而起。
亚瑟大口喘着粗气,他又做噩梦了,梦里他独自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周围是披着黑色斗篷高举火把的信徒,但他听不见世界的声音。
那些人明明张着嘴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什么,可他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这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顺着风飘来,亚瑟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出现在面前,少女的脸和身体藏在阴影之下,亚瑟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少女却在琴声中翩然起舞,她是那么美,但却藏身于阴影之下。
亚瑟突然发现周围那些一团乱麻的信徒竟然停下了,所有人围在他的身旁,高举火把,静静地欣赏着这场奇异的演出,这一幕和谐又诡异。
但他们是在月光下的,亚瑟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那些黑袍之下,竟然是一具具没有血肉的骷髅!
亚瑟同样听到了骷髅们的声音!
下一刻,那些骷髅口中吟唱着亘古洪荒的歌谣,它们奋力掷出手中的火把,猩红的火焰犹如恶魔张开的巨口。
火中,窈窕的人形如同影子般跳动。
亚瑟独自坐在黑暗里喘息,身上的汗液冷却下来,像是冰锥一样刺激的他一阵阵激灵。
梦中的画面太过疯狂又太过清晰,然而当他醒来后,那些清晰的细节却模糊了,他仅仅能在脑海中构筑的画面,只剩下那些骨骼乌黑的骷髅,以及火光中摇曳的身影。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细长的黑影,亚瑟立刻扭头,却只能看见被风卷起的窗帘。
但那不是错觉,亚瑟坚信自己看到了人!
他迅速从床上下地,穿好衣服,拿起床头柜上的伸缩刀和折叠弩。
亚瑟赤着脚站在地上,他让自己的后背贴在墙角,缓慢而无声地移动,视线始终在房门与窗户之间跳跃。
空气中有危险的味道,亚瑟体内爆发出一阵阵恶寒,手臂表面也起了鸡皮疙瘩。上一次他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火车上救了蕾贝卡一命,当时蕾贝卡还夸赞过他是天生的战士,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一定感知能力。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那是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像是硬皮革的鞋跟击打在金属地板上,有节奏地“啪嗒啪嗒”作响。
来人似乎没想隐藏自己的位置,相反,亚瑟认为对方有意让他知道自己来了。
很快,亚瑟的猜想被证实了。铁皮门板上响起清脆的敲击声,那人竟然嚣张到直接敲门!他甚至认为亚瑟会自己引颈就戮!
亚瑟缩在墙角,他当然不开门,傻子才会开门!如果是蕾贝卡或是马丁来敲门,以蕾贝卡的性子大概会砸门或者踹门,并伴随着喊叫。马丁是个劳工,加上个子矮,步频总是比其他人更快一些,但外面那家伙在走廊上行走时,显然是从容不迫的。
亚瑟缓缓举起折叠弩,那扇薄薄的铁皮门板不可能挡住凯蒂亲手制作的这架手弩,亚瑟手指扣在扳机上,但他还在犹豫,他不知道门外到底是谁,如果是无辜的家伙,或是孩童的恶作剧,那他岂不是失手杀人了?
他这时候无比渴望蕾贝卡或者马丁在门外看一眼,当然,马丁就算了,虽然马丁不喜欢亚瑟,但亚瑟也不忍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就在亚瑟内心纠结万分之际,接下来的一幕令他瞪大双眼。
只见他房门的门把手正在缓缓被压下去,就好像门外的人有他的房门钥匙!
门开了,老旧的金属门闩布满铁锈,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噪音。
亚瑟大气也不敢出,左手横刀在身前,右手抬起十字弩,瞄向门口。
门终于完全敞开了,然而门口什么也没有,亚瑟突然将十字弩的枪口响左偏移了一些,他瞄准墙壁,果断地扣下扳机!
亚瑟坚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一切绝不是幻听和幻视,刚刚的确有人在门外敲门,现在却消失了。那么对方显然不会是一些无意的无辜者,在无意间敲错了门之类的。
对方必然怀着目的前来!
既如此,亚瑟便不再手下留情,破风的钢弩箭轻易射穿塞了茅草和石灰的铁皮墙壁,在墙壁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