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雨走回通往男院起居院落的那片针松覆盖的小径时,在路上遇见了许多从男院出来的弟子,年长的二十余岁,年幼的不过六七岁。
他大多都已熟识,众人看到李夜雨,有的对他努嘴,有的怪笑眨眼点头,暗示他身后追来了一个马尾辫的姑娘。
李夜雨尴尬的笑笑,表示知道,脚底也跑得更快了。
身旁的人掩嘴偷笑,他知道若是换做平时,大家早已在起哄了,能让他们如此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只能说明前面的院楼里有他们的师长在,而且应该还是云海顶阁上的那些年长的大人物。
李夜雨自六年前第一次被蜀侯送上蜀山飞来峰,前前后后已经来了三四十次,凭着侯府的关系,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在峰上住上几日,阅读飞来峰上藏书楼里的修行书籍,以求自学。
他来了这么多次,也就第一次来上被蜀侯带上过云海顶阁,面见了飞来峰的掌教真人,之后再未有资格上过云海顶阁,也极少见到云海顶阁上的那些长老们下来,就连掌教真人,他也只在四年前一别之后只见过他一次,便是十三天之前他将冷无烟送上飞来峰的那晚,掌教匆匆从峰顶云海顶阁下来检查冷无烟的伤势。
“吱呀。”李夜雨推门进入,又急忙转身将门关好,希望将赵轻铃甩掉。
还未关门,忽然房间里有人道。
“你回来了?”
李夜雨转过身,是侯爷赵离,一身紫衫素衣,气宇轩昂。
他十二岁到侯府,和赵离年龄相差了十八岁,但四年时间相处下来,两人之间相处得异常融洽,亦师亦友。
“啊?是你呀!我果然没料错,你会径直从云海顶阁上下来看冷无烟。”李夜雨看见赵离,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迫切道:“你女儿跟来了,你把她叫住啊,那母老虎刚才给我拧了两下,比那晚黄甲武侍的铁拳头锤得还痛——”
赵离微笑着听李夜雨诉苦,但李夜雨却忽然感到有一丝尴尬,停住了声,倒不是因为赵离,而是发现窗户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两个老者,两人皆都衣着一模一样的青袍,冠束长发,其中鹤发童颜的正是掌教真人,但另一个发黑如墨,面冷如霜的老者却仿佛曾经见过,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他到底是谁,曾在哪里见过,只知道看他和掌教真人平起平坐,应该也是飞来峰师祖辈的。
掌教真人趁李夜雨闯进来和赵离说话的间隙,便端茶浅饮,另一老者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盛夏明朗的阳光照耀在男院住宿区大片的林子里,老者若有所思。
“晚辈李夜雨见过掌教真人和这位大师祖。”李夜雨顿了顿,立马变身温和绵羊的模样谦恭拜见道。
黑发老人仿佛没听见,只有掌教真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打趣道:“你小子别假正经了,飞来峰上藏书楼的修行书籍你全都可以看,但是想讨好我让你破例成为飞来峰的正式弟子,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李夜雨灵机一转,发现这话有漏洞,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座藏书楼,急忙道:“掌教真人此话当真?”
掌教真人瞥一眼李夜雨,仿佛洞穿了他所有的心思,哼哼道:“当然,云海顶阁上藏书楼的书除外。你这状况,剑道院的书你看了能活,如果让你去看云海顶阁藏书楼的书,你会死。”
李夜雨早就听闻云海顶阁藏书楼里所藏全是飞来峰历代剑道天才所著的稀有剑谱,异于常书,但没想到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危险,他也知道掌教真人所言绝非虚假,否则剑道院也不会禁止聚灵十息以下的弟子上峰顶了。
窗畔的黑发老者忽然收回远处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眼李夜雨,疑问道:“这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呀?该有十六岁了?还是十七岁?”
听见这个低沉的嗓音,李夜雨才猛然想起,十二岁第一次随赵离上飞来峰时,掌教真人测出李夜雨周身灵髓经络已经定形闭塞,却强行进入了引息之境,不能修行,拒绝收李夜雨入飞来峰习剑道。当时在云海顶阁的初阳殿里,李夜雨耷拉着头正准备随赵离丧气离开时,就是这位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老者淡淡的问了李夜雨一句“飞来峰的祖师爷可有师父吗?”
没等李夜雨回答,老者便起身离去,站在大殿中央的他看着云海上缓缓升起的朝阳照射在初阳殿的石柱上,心头顿悟,明白老者是在告诉他,即使没能正式进入飞来峰剑道院,自己也一样可以自行学习修行,当年飞来峰的开山祖师凭借自身所思,顿悟剑道之术,自己为何就不能打破那些莫须有的束缚规则,修行道法?
“嘿嘿,回禀前辈,晚辈今年十八岁了,侯府里吃得好,自然长得快。”李夜雨笑着回答,心中对这看起来对飞来峰上一切事情似乎都心不在焉的老者充满了敬佩。
两个老者齐笑,谈笑间,门忽然嘭的推开了,赵轻铃气呼呼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