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天,杨小琼有喜。整日吃不下,睡不好,胃口翻腾倒海。正值春雨时分,都大文寻思着去田边塘子钓鱼,回家做鲫鱼汤,杀鱼时苦胆割破了,整个鱼汤充满苦涩的味道,杨小琼还未动勺,他将碗里的大半倒出来,给他爸妈端去,杨小琼略带醋意和不满,却没有开口说,只喝了几勺就算了,都大文嘟囔“刚没注意,不晓得咋个弄得,下次注意,给妈他们喝点,爸妈在先,你和娃儿有吃在后”,说完便把剩下鱼塘连鱼肉全吃了。他妈妈悄咪咪地从厨房过来,端了一碗炖五花肉,小声打发地说“杨小琼,赶吃,别让你大嫂看见了。“都大文见状推让着“妈,你们放着吃,我们有,晓得自己弄。”他妈妈绕挥着手,示意别别别。
杨小琼想吃糖,都大文叫忍忍,她想吃海带,都大文叫自己去买,说钱都在她那儿。有时她一睡就是整天,都大文回家看见骂声连天,说她躲懒,活也不干。他实在不知孕期的女人大部分会嗜睡的,杨小琼还是会争论说着要不然我们换,看哪个懒,虽是气话,心里总觉得老公不疼爱他。一天几个相邻月份的大肚婆扎堆在杨小琼这里聊天,顺便说起了些今日吃了啥,有什么妊娠反应,爱人都做了啥,寄了多少钱回来。杨小琼心里越发觉得难受,浑身不舒服,想起不过才来1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脑海里一边回放自己的委屈一边走着,去街上二姐家讨了一把糖吃,她也不是没节制的人,只当吃,没丝毫带走一颗。向二姐说起了这些心酸的点滴,二姐也劝着说,“有啥办法呢,你现在娃儿都怀起这么大了,莫去想那么不开心的,忘了就忘了,以后日子过一天看一天吧”。
杨小琼眼泪如珍珠颗颗分明的落下,本来孕期就有情绪的浮动,再加上如此,她心里便想着,宁愿要一个二姐夫这样残疾的人,人品也好,家里不愁吃穿,懂得心疼二姐,想要什么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念头,越发使得她伤心。
玉米已成熟,大背大背的玉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从坡里时的新鲜变成了干玉米粒,盛夏时光下午,坝里总是女人扎着堆打发时间,不是这家就是那家休房(卧室和客厅一体的主卧),围坐一团拨玉米,拿着反过来的鞋底穿在凳腿上,人就坐在下方倒放凳子的侧面,使劲搓,搓得只剩乱起八糟几缕,用手扣下来,搓玉米声夹杂着人声,聊天氛围节奏似乎变得明朗洒脱起来。此时都大文十天有八九天的下午都在打麻将,回了吵了两句,也永远只是那句,大下午的,天气那么大,不打牌去干啥子。她细想想也是,早晨日头还未出,就去地里,到太阳晒上屋顶才落屋,下午太阳落坡又要赶着抢活,家家都抢活,生怕别人比自己先做完、做得多。便由他去了。
女儿出生,杨小琼痛了三天三夜,都大文刚开始很稳着,哄着诓着她,第三天便也焦急起来,屋里翻来覆去连100块都凑不齐,他要杨小琼把钱交出来,去找医生,杨小琼一边痛哭一边生气说着没有。接生婆连来两天,孩子还是没出来,直到第三天中午,还不见冒头,街上二姐知道了,便托人给自己的公公,她公公是镇上有名的医生,顺便给娘家带话,不过两小时,当杨小琼妈和二姐公公走在坝里刚过弯,就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公公转身回了,母亲带着钱去看杨小琼,给她塞在手里后,看看孩子便嘱咐好多话起来,她父亲刚从秧田洗脚换鞋过来看看这娘俩,远处捎来口信,说是生了生了,母女平安,他才又回田里。她母亲在那里照顾了她三天,后父亲背了好些粮食、鸡蛋、猪脚、猪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