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琼19岁那年的春天,村口祠堂传来喊叫声,老远不见人影只听见连续不断吆喝:杨宗在屋没有,你家客来了,过了10多分钟,才看见是乡上来的媒婆,杨宗和他老婆从田里回来,已是晌午,洗了手倒了茶,搬了新凳子出来与媒婆在阶台排座,杨小琼则在厨房偶尔在门口打量两眼,姊妹们也一起躲在厨房偷听听话,媒婆寒暄两句进入主题娓娓道来:那个谷水坝(三江码头右边一大片彩色田野有三十来户的地方),就是赶集场口那有一家姓都的人户,大户子都光福有个亲弟-都光明,你晓得吧,都光明家有个老二,25岁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个头很标志,最主要他读书多,肯下苦功夫,很踏实,考上过中专,是谷水坝数一数二的人才,也正值婚配还未迎娶,都光明是个老实人,他老婆也贤惠,家里家外都操持得好,家有5姊妹,三儿两女,都是干活得好帮手,粮田菜田那些吃穿都不用焦愁,那坝里离街近,买啥卖啥都方便。说完,随即掏出都大文得相片给杨宗看,杨宗接过照片看了看随即问道,那他都大文25岁还没结亲,是啥子原因。媒婆:哎,也说了几个,看他家里寒酸穷,没看上,他倒是喜欢村队长女儿,但人家也不同意啊,只是可怜他一身才华。杨宗:穷倒不说,只要人懂得上进努力,三女子,你过来。媒婆:还是你眼见好。杨小琼略羞涩带笑脸从厨房出来,站在父亲旁边,无处安放的左手按着桌子,娟丽的圆脸,右手摸着微红的耳朵,开口说:嗯~看爸爸安排吧~。杨宗:那你看到时间约着见见,先谈谈看。但杨小琼与都大文两人并未很快书信与热恋,看过彼此的照片,杨小琼有略微好感,见都大文那边迟迟不回复,杨小琼也就放下期待,父亲也觉得没缘分。
刚入夏,筲箕湾的杨树密林绿得格外通透,林荫中得小道显出曲径幽美之感,阳光安静照耀整座山,从码头处向山望去,阳光被几片白云遮住洒在在丛林一块阴一块亮,交替更迭,灵动的山村美奂景象。不过3个月时间,都大文的大母带着他上杨小琼拜访,一路走一路嘱咐,叫他安安心心聊一下,杨小琼人漂亮干活也利索,家里虽不富裕但和谐有道。都大文大母和大爸在三江乡镇提起是有门有户的好人家,绝大部分人像杨宗这样有点混头的人都晓得,他们善于攀谈,乐于助人,说话懂得分寸,理解他人从不让别人为难,又做着些酿酒的小生意,自然与镇上来往交涉多了些。杨宗见是两人,也客气的招呼,嘱咐吃午饭,与都大文闲谈,他问都大文: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就搞农业吗?都大文满怀自信说道:毛主席说过,农村是片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杨宗外露的微笑掩盖不住心里满意这位三女婿,顺手指了指,杨小琼在厨房烧柴,都大文钻进厨房灶台,看折柴塞进灶眼的杨小琼,便帮她拾掇些烧得久的柴棍递给她,他先开口:如果我们在一起生活的话,我们一起共同努力奋斗把家经营好,不会让你受太多委屈,我们家现在穷,没有什么储蓄,刚开始会有点艰苦,但你相信我,未来会越来好,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都大文神情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说完就将50元人民币交到杨小琼手里,那是杨小琼有生以来第一次手握或者得到属于自己的这么大一笔钱,尽管她知道还是要交给父母,但她被这个男人的行动和诚实质朴所打动,尽管她还不知道都大文的50元钱也是从别人家借的。
1992年春天清晨,谷水坝的油菜花开得正灿烂,一大片金黄渲染半边天,太阳刚从山坡醒来,天际线渐次模糊灰蓝,河水静谧缓缓不知流向哪个未来,河边鹅暖石褪去青苔,河里的鹅暖石颗颗分明,接亲队伍说笑声贯彻四岸,船夫忙着讨彩头,连船的索绳都忘解开,筲箕湾的山坡薄雾层层后散,一路敲锣打鼓掩盖布谷鸟的声海。屋外秘麻人烟多得像抬起整座家园,有凑热闹的,有看新郎出丑的,有看新娘子的,不一会儿时间,新郎抱着新娘出来,敬过茶行过礼,‘十大碗’宴席开了,唢呐锣鼓唱起来,10来桌宴客,已翻过一台,两个厨子与4个帮厨在方寸之间舞刀弄枪,电光火石般将宴席制办的满堂欢喜,上一个菜,还未等下一个菜端上就一抢而光,筷子疯狂锚进,各人手上的筷子竟未分毫碰打挨伤,一种彷佛进退有序的抢食,纷纷打包起来,客人们吃得满脸笑意,一副皆大欢喜的送亲宴,朦胧混乱的宴席间,杨小琼引着都大文挨着敬酒近邻远亲,突然间传来清脆的破裂声,打破整场朦胧混乱哄闹,杨小琼心里一惊,定眼看去,原来是桌子上的酒杯被人不小心打翻,她脑海不由得想起(听老一辈说过,结婚当天如果有东西打碎,无论什么都是这场婚姻不好的预兆),浮离间她缓过看见都大文脸喝得通红,缠着他去一旁休息,只字未提刚才的念头,两人等宴席散去,告别父母,母亲嘱咐道: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懂得爱家,多回来看我们,父亲一旁附和:别的不说,你们两个要好好敬爱彼此,照顾父母,努力向上,好好盘算自己的小家。随即牵起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杨小琼落着眼泪,都大文沉默低头,两人转身随着送亲迎亲队伍远去,母亲眼泪滚落满地,站在原地许久,院落渐渐亲近清净起来,邻村的人散去,剩骨肉血亲安慰两老:三女子嫁得好,不用担心,女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出嫁的路上,都大文堂弟搀扶下坡,上船,杨小琼则跟着自己姊妹紧随其后,两人看似夫妻,却参着些许陌生的客气,已是太阳当头的正午,杨小琼未适应新高跟鞋,没有啃声,只是偶尔松松脚身。
林间的树枝鸟儿窜来停去,宁静中点点跃动,枝梢被晒得滚烫,沿着枝尖可以看见白云薄薄的丝状,与旁边的蓝天契合,一行人从天空俯瞰,似蚂蚁搬家细细移动,一路唢呐锣鼓偶尔响个两曲在山林间显得几分不合时宜,但又得营造结婚喜庆,挨过这漫长的下坡路。每逢过桥,遇水或船,女方送亲都会挑些花活给新郎做,一种蔓延至今的闹婚习俗,都大文自然不肯就范,拿些红包打发完事,接过红包的送亲队也不好再继续为难。正值赶集日,因过了早高峰,只零星几人站立码头,老远听到了后方这一大队人马,伸出好奇脖子盯了后面许久,直到人群乌压压得涌来,偶尔有人搭话说个吉祥争彩头,都大文因为醉酒并未回头留意杨小琼,而杨小琼只顾望着船外的风景,阳光将一切晒得通透,河水碧波荡漾,清晰可见河底鹅卵石,明晃明晃浮动着心弦,风吹得漫不经心,生怕打扰这满船的氛围。杨小琼转身看后退的中嘴码头和大片山林,心里交织着酸楚与欣然,霎时间一股难以安放的滋味闷上心头,船后飞来一只蝴蝶,停在手边船栏杆,一扇一扇挥着翅膀,她看得入神,一时间,竟不知为何结婚。但她又细想(大家都结婚,所以我也应该结婚,必须要有个自己的丈夫,将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