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我从小就怕火。
直至火种四散山野,火光映进瞳孔最深处时,我才明白。
“杨靖州,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原谅你了。”
只是他和倚荷走的太远,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这辈子太短,仅仅十八年就了结,我不甘心,只可惜我被束在树桩上,无力反抗。
意识粘稠如米糊时,我睁眼,撞进一对乌鸦似的黑色瞳仁中。
于是,一切就此开始。
“陛下,她会不会醒不过来了?”一道十分柔软的男声。
“闭嘴。”这声音威严,听起来十分耳熟,并且离我好近。
大清早在十几年前就亡了,究竟是谁还在用这种封建迷信的称呼,我迫不及待的想睁开眼睛,可上下眼皮直打架,仿佛失控了的灯源开关。
有人按住了开关,附在我耳边:“你该醒了。”
我醒了,那个人果然离我很近,我偏头能看见他用布条竖起的黑色长发,和绣着蛇纹的衣领交角。
错误时间,错误地点,错误人物。
我没忘记自己的境遇,抽空打量着人物身后的背景,茭白色蜡烛映照的半室,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案几和石器提醒我大概已经到了地狱。
想必这位衣着不凡的男子就是阎王,而他身后带着黑黑高帽,欲言又止的便是黑无常了。
凡间所传果然半分虚半分实,黑无常除了脸比别人白一点,唇比别人红一点,眼睛比别人细一点,压根就没有吐舌头,而且白无常也并不是总是与黑无常同时出现。
咦?
我看不到阎王的样子。
大概阎王有九头千面,并非是常人能够见到的,不知前朝皇帝能否看见地下的王的真面目。
我又把重点放错了,切回正题。
我承认自己并未完全从封建迷信思想中摆脱,于是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跪在阎王的面前,低声恳求道:“阎王爷在上,请受小女一拜,小女自认一生清白,手上没沾过人命,也从未做过偷鸡摸狗等不耻之事,所有祸果都归我丈夫杨靖州一人,恳请阎王大人让小女下辈子得遇良人,富贵一生。”
阎王未做任何反应,倒是他身后的黑无常笑出了声。
我不解的看向他,心想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难道是我太贪了?那我只许愿富贵一生,恳请阎王大人成全。”
终于上方传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而又带着万般情绪,他说:“我并非阎王,你所求也并不贪。”
“那也就是说我没死?”我劫后余生,喜从中来。
他手搭在我肩侧两边,使我站起来。
我疑惑的看着面前两人,黑无常的表情如鲠在喉,于是我后知后觉的低头,发现搭在我肩侧的手径直穿过我的肩胛,相接处泛着淡蓝色的荧光。
黑无常笑的十分牵强:“确切来说,我们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这里不是地狱。”我安慰自己。
“这里不是地狱。”看不清脸的男子沉吟片刻说,“而是陵墓,我是这里的主人,恒亥。”
我哈哈一笑,觉得两人在装神弄鬼,于是就去拍恒亥的肩说:“看墓人就看墓人,说得好像你是墓主一样,要吓死谁呀。”
“我就是墓主,厉王恒亥。”恒亥认真的说,我不由得想去看清他的脸,可惜怎么都不行,就好像被弥漫的水汽所遮掩,而最要命的是,我想要搭在他肩上的手落空了。
“不是,你来真的啊。”话一落,我便撒丫子从两人中间穿过,从房内唯一的门跑出去,“娘,救命啊,我遇见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