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杰伊从浑身酸痛中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阴霾密布的灰色天空，他疑惑地注视着眼前的灰暗，继而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面上。

“这是哪？”

四肢还有知觉，杰伊稍微动了动手脚，慢慢地爬起身来，他不解地看向四周，环绕在杰伊周围的是一大片阴森幽密的树林，高挺的亚麻草密集地生长其间，占据树木留下的剩余位置，几乎完全遮挡人的视线，让杰伊难以透过草丛的间隙看到远处。

不过疯长的植株并没有入侵到杰伊的身边，它们与杰伊所处的空地隔开一定距离，沿着圆形的弧线长在边界外，瑟缩地不敢冒犯空地的领域。

“我不是正在玩电脑游戏吗？怎么会来到森林里了，是玩累睡着了？呃这地方，是小区里的花园？”杰伊迷茫，迷惑，迷惘，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朋友开的玩笑，“嘿哪个混蛋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丢这儿了！”

眼角突然闪过几丝浅蓝色的光芒，他条件反射般地抬起手掌护住脑袋，尔后稍微移开掌心，纯黑虹膜的眼球往下转动，杰伊惊讶地发现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图案。

图案刻画了一个被圆圈包围的八角星，八角星形状规则，每个对角都呈同样度数的角度，平整的线条则深深凹进松软的沙土里，里面流淌着类似海水的柔和光线。

这是个刚刚运行完毕的圆形魔法阵，而自己正坐在魔法圈的正中心。

“魔法少女小樱的魔法圈？光明使者的星形阵？”杰伊懵了，“乖乖，这玩笑整挺大哈，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录上。”

“咳咳！！”

几声剧烈的咳嗽从身后响起，杰伊吓了一跳，他慌乱地跳起来，转身向后看，只见身后竟是一条砖石铺成的道路，而一名老者佝偻着身躯，虚弱地坐在路边咳嗽。

老者身穿浅蓝色与雾白色相间的法师长袍，头戴帽檐宽大的法师帽，露出一双憔悴不安的浑浊眼睛，他忧郁地拉紧蓬松的袖子，苦闷的神情里饱含疼痛与惆怅，长满黑髯的嘴角不断地咳出淡淡的血丝。

杰伊紧盯着这个坐在路边的老者，他这才发觉自己站在道路一侧的空地里，道路在他眼前平展开来，延申到左右两个无法眺望到尽头的方向。

“老伯？你没事吧？”

杰伊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没见到这法师模样的老者，对方身上奇怪的中世纪服饰让他感到不安。

附近有奇幻游戏cosplay会展吗？这老人家在扮演甘道夫？杰伊疑惑不解地想。

“你好？你是外国人吗？”杰伊留意到老者类似西方白人的长相，便用英语向他问路，“how are you？Give your asshole here，i want your deep dark fantasy。”

法师老者沉默了一阵子，带血丝的疲惫双眼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那是混杂在坚定与哀伤中的疑惑，他猛然开口说道。

“Schei?e! Where is the army！”

那是一连串类似英语与德语的奇特语言，发音却类似汉语和俄语，仿佛不是地球上的人类语言。

杰伊听不懂，扬起眉头，不停用手比划示意，“what？What you gays talking about？你是哪里人啊，我在什么地方，天，怎么语言不通啊，我还以为学了四级英语能够畅游海外呢？”

见杰伊手舞足蹈似地比划，老者发出一声惊讶又无奈的长叹，他摆起手让杰伊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捂住嘴巴咳嗽了几下，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柄木制的手杖。

“这么长的手杖放进袖子里？挺能藏的啊。”

在杰伊惊讶的注视中，老者将一米长的木杖插进地里，瘦弱的干枯手臂费尽力气地抓着木杖，支撑起几乎无力的身躯站起来，他咬牙切齿地挺直脊梁，顽强地咳出口中的血水，不屑地吐到一边的草地上，然后双眼直直望向杰伊，口中喃喃自语，转瞬间念出一道咒语。

细弱的浅蓝色光芒努力地凝聚在木杖的顶端，缓缓融合成灵能组成的魔法球体，尔后在咒语念完的最后一秒中，倏忽一下跳向杰伊。

“哇！球！”

杰伊猝不及防，他惊恐地看着无法用自然原理解释的蓝色光球扑向自己，伸手挡住帅气的俊脸，结果那魔法光球径直穿过他的手掌，视肉体于无形之障，毫无阻碍地通过，钻进他的脑袋里。

叮！规则之书泛用系统获得能量输入，正在进行检测——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脑海里响起，就像是微波炉时间归零的提示声，杰伊呆站原地，他愣愣地看着大脑意识层面中出现的虚拟投影。

那是一张宽大的方形面板，面板中央是杰伊的全身图像，被周围数个大小不一的装备方框环绕，装备框以外的地方记录了杰伊的各种数据，等级、生命值、年龄、导管次数等等诸如此类的确切数值。

人物面板如同一本摊开的书籍，为杰伊进行自我介绍，在页面里详细地描述了杰伊的状态情况，甚至比杰伊他自己了解得更细致，而面板的最上方也像贴满书签的书页一般，插入了许多长条形的栏目，比如说‘状态栏’、‘物品栏’、‘合成栏’、‘技能树’、‘书典窗口’等，宛若电脑游戏似的。

“哎？！”

杰伊猛然惊觉，“这不就是我刚才玩的《恐怖黎明》游戏里的人物窗口吗！”

是啊，眼前这个虚拟的全息面板内容完全与电脑游戏里的一致，仿佛原先操作的游戏角色变成了他自己。

这难不成是···VR游戏？

可自己玩的时候用的是鼠标和键盘啊，还有PSP游戏柄和Switch机顶盒，好像不能用来玩VR游戏的呀。

“你，现在能听得懂通用语了吧。”

那老者突然开口，打断了杰伊的思绪，他的语速平缓，虽身体衰弱却语气坚定，讲出来的语言混杂了中文和俄语的语法，口音甚是特别，听上去稳重而又自信，但最奇怪的是杰伊竟然能听明白这种异世界的语言。

老者的魔法光球让他一下子就学会了通用语！

“我给你施了法，通言术，一种能让生物掌握其他语言的简单法术。纵使空间传送法阵消耗了我大部分的法力，但我勉强还保留一点灵能。”

魔法长杖杵在地上，支撑着老者疲惫的躯体，他喘了几口气，仿佛身体几乎流尽了精华，徒留空洞的躯壳，他皱起眉头，盯着杰伊。

“可惜传送的结果还是像以往那样不尽人意，我，咳咳！预计的是一支天界军团，至少有一队雷霆战士，为什么，咳咳！只有你被传送过来了？”

杰伊愣住了，他仔细琢磨老者所说的词汇，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老者也没有等待他的回复，而是继续问道。

“传送阵的魔法锚点是神圣泰拉的阿泽尔海姆，雷霆战士部队的传送点，最近一次成功启动还是在一年前。你，你是雷霆战士的追随士吗？”

“呃，老伯，我不是你说的什么雷霆战士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刚才还在玩电脑游戏，就被你叫过来了。”

“地球？泰伦星？那颗荒凉的黄色大地行星？”老者痛苦的神情中添上几丝讶然，“一颗无足轻重的偏远殖民行星，早就失联了。怎么，怎么会偏离既定目标如此之远，这咳咳···”

他用干枯的手掌试图堵住不停咳嗽的嘴巴，可惜毫无用处，猛烈的咳嗽声穿过手指的缝隙，抽走了老者身体里残存的生命力，让沸腾的鲜血钻入其灵魂深处。

“西格玛在上，为什么，”老者愤怒地说道，“空间传送阵竟然锁定到一颗没用的星球上，就凭地球如何拯救邓肯瓦尓德领上千万无辜的平民啊咳咳咳···”

“地球可是有六十亿人口啊，居然说是——”原本想反驳老者，杰伊看见老人咳嗽得厉害，于心不忍，关心地询问道，“你没事吧，不会是肺部纤维化吧？我告诉你这种后遗症需要多喝点热水，少说点话才行。”

话音刚落，一口漆黑的鲜血吐到地上，溅在草丛里，蒸腾出诡异的雾气。

杰伊见状大惊，连忙后退一步，“你的血液在···燃烧？”

那团被呕出的血滩凝结在土层表面成浆液状，犹如阴燃的灰烬般烧灼着，散发出漆黑的烟雾。

“我、我去找找人···”

杰伊惶恐地远离老者，直觉告诉他不应该靠近对方，他转头望向老者的身后，只见其后方不远处便是一条石砖铺成的平整大道，由遍布路灯的东北面，一路延申向寂静的西面。

“附近有没有人啊，老伯，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

“医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老者突然加重语气说道，他面色慢慢变得通红起来，猩红的血管挤压出皮肤形成细小的凸起，疲惫的双眼闪过不正常的火热活力，他紧咬牙关，攥紧手中的魔法长杖，从长杖里穿出几道浅蓝色的灵能光束，压制住老者身上的异变。

老者的话语声顿时变得柔和些许，脸色也好了一点点，“混沌的影响只是暂时的，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重要的是邓肯瓦尔德领的命运，以及恶魔十字营地幸存者们的安全。”

“恶魔十字营地？”杰伊惊讶地扬了扬眉头，他知道这个地方，是《恐怖黎明》游戏里玩家的新手出生地。

“逃离瘟疫的人们正躲在那所监狱里抵挡行尸们的袭击，咳咳，但不会支撑太久，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受诅咒的帝国行省。”

老者抬头看向杰伊，凝重的双眼深沉地思索着，愁绪从干瘪血红的脸颊旁慢慢升起，但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是安东尼达斯，阿尔道夫八风魔法大学的魔导师，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意识到对方身份的显贵，杰伊稀里糊涂地回答说，“杰伊，地球普通居民，你可以叫我杰哥就行。”

“你们星球仍然还是遵循国教教义的西格玛后嗣吗？”

“哈？呃，遵循，遵循的，我们有很多教派，但都信仰同一个神，我们地球人也都是同一个祖先的后裔。”

“虔诚的西格玛子民，我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安东尼达斯思考片刻，很快便神情坚定地望着杰伊，紧攥魔法长杖的手冒出猩红色的汗水，同时浅蓝色的灵能不易察觉地正在变得黯淡，“我需要你去疏散恶魔十字营地的幸存者，将他们带到传送阵这里，我要将人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杰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感觉安东尼达斯说的话十分熟悉，似乎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传送阵旁边的石砖路向东一直走，就能到达恶魔十字的营地，那里实际上是个暂时充当避难所的监狱，看守监狱城门的长官叫鲁克，是个所谓的自由民兵团中尉，将我的信物交给他，他会带你去见营地的领导人波旁队长。”

安东尼达斯从法师长袍里掏出一枚闪闪发亮的水晶手链，上面最前端是一颗绚丽的宝石，倒映出杰伊惊叹的神色，魔导师肃穆地将手链交到了杰伊的手上，用枯黄泛红的手掌按住手链，像是把神圣的愿望寄托在杰伊身上一般。

“向鲁克出示我这条用虚化水晶制作的魔法手链，他便会带你找波旁队长，你要让队长放弃营地，带领伯尔维治镇的幸存居民逃出去！咳咳，带上它，趁混沌生物还没有出现，快走吧。”

说罢，老者手一摆，头也不回地走向魔法传送阵，手中的魔法长杖颤巍巍地抖动着，然后安东尼达斯钻入传送阵旁边的草丛里，在杰伊还未反映过来，他便消失了。

“挖草？”

手握安东尼达斯的魔法手链，杰伊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睛，仔细望去，亚麻草丛里哪里还有人影呢？

“他就这么走了？把保家卫国的重要任务交到一个刚认识没几分钟的人手上。”

他盯着手中的链子，一边欣赏链子里的虚化水晶，一边走到石砖道路上。

“不过这个场景很眼熟啊，应该就是《恐怖黎明》的开场动画。”

是的，虽然杰伊玩《恐惧黎明》这款CRPG游戏都喜欢不停按住空格键，跳过游戏动画，但跳得多了，他也记住了一些画面，比如游戏一开始的时候，游戏主角正是被传送到邓肯瓦尔德行省某个镇子郊外的传送阵上，被一个法师老头交待任务就去大杀特杀。

“如此说来，我是穿越到《恐怖黎明》的世界观里？但好像这场面跟原版游戏不完全一样啊？什么情况？”

他抬头望向天空，地球上明亮的蓝天在这里是乌云笼罩的灰暗，仿佛披上一层阴影时刻准备骤降暴雨一般，毫无大自然生机盎然的色彩。

空气也是淡黄的，略感难闻的，有时甚至传来血腥的气息，让人颇感不安，杰伊很想远离这里，但周围除了阴森黑暗的树林，便只有自己脚下平整的石砖道路，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恐怖黎明》的故事背景，可是个末世啊。”

《恐怖黎明》设定在战锤旧世界的帝国历2536年，这一年旧世界各地灾祸频出，战火四起，各地充斥混沌降世的恐怖预兆，然而旧世界大陆上各个人类国家却仍旧互有猜忌，不愿意团结合作以共同对抗混沌邪神。

这片名为旧世界的古老大陆地形类似现代欧洲，有许多体制不同的人类国家，而杰伊穿越到的邓肯瓦尔德领，是旧世界心脏地带最强大的人类国度——神圣德意志帝国十三个选帝侯领地之一。

神圣德意志帝国虽然名义上是帝制国家，但实际上既不帝国，也算不上神圣，它其实是由德意志地区，日耳曼尼亚的十二个日耳曼民族部落联统而成的紧密邦联。

这些日耳曼人的部落据说都是从旧世界以外的地方迁移到旧世界里来的，大部分信仰开国皇帝——神皇西格玛，也有不少人信仰旧世界当地的人类旧神，他们依靠对神祈的信仰力量，在旧世界大陆中央的日耳曼尼亚地区建立起拥有十三个行省的联统制帝国。

随着时间推移，十二日耳曼部落慢慢演变成十二个封建领地和一个自治领，也叫做选帝侯领或者帝国行省，由领地内的分封贵族和市民议会进行封建统治，或者由当地部落长老自治管理。

同时选帝侯领的边界诞生出两座独立的大都市，一座是帝国的首都，另一座则是帝国境内唯一未受选帝侯统治的自由市。

除了没有被选举权的亚人自治领，其他十二个帝国行省中地位最高的贵族领主是选帝侯，通常爵位都是侯爵，都有资格参与竞选帝国现任皇帝的高层选举，在选举中诞生的皇帝将以西格玛的名义统治旧世界的神圣日耳曼帝国，领导十三个帝国行省和两个独立市对抗异形种族和混沌大敌。

邓肯瓦尔德领便是帝国领土中靠东的危险行省，该省份北对丹麦地区日德兰半岛的诺德王国，东南面背靠默默无名的霍克领，西南面毗邻富裕强大的米登领，东面跨过危险恐怖的邓肯瓦尔德黑暗森林，与奥斯特邻和奥斯特马克领的荒蛮田野相接，境内平民人口众多，也同样遍布野兽人、欧克绿皮、斯卡文鼠人等异形种族的巢穴。

“在这种危险地方要是手里头没几件家伙什，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低头打量自己，杰伊看见自己身上穿的只是几件地球上带来的普通衣物，阿迪达斯外套、苏宁易购t恤衫、班尼路皮裤、的确良内衣和李宁运动鞋，一点防御力都没有，摇摇头，用脑内意识打开之前的虚拟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