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北郊凤鸣山,风雪亭。
时值寒冬,朔风摧残之下凤鸣山上下一片破败景色,唯有风雪亭西面崖壁上那株劲松稍显翠绿,枝干蜿蜒,像是一只大手,抓向虚空之中。
当下这个时节,位于山腰‘风眼’处的风雪亭除去那些喜欢吟诗作赋、自诩风骨的文人骚客,偶尔会聚于此,几乎罕有人至。用山下农户的话:“这鼻涕都能冻成冰的时节,傻子才会想到爬那么高挨冷受冻呢。”末了,又补了一句:“那些上山砍柴讨生活的不算。那都是苦命人儿。”
然而此时却有五个身穿粗布棉衣的汉子围坐在一起,正对着亭中篝火上的烤羊大快朵颐。其间唯见刀来肉去,而无一人说话。想来应是怕说话拖慢了进食的速度,又见众人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使劲鼓动,却仍是口手不停,似是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若是此处有旁人,见到此时情景恐怕会认为这是一伙行走江湖的豪客在此歇脚呢。
而山脚下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队队身披黑甲的兵卒整齐列队,宛如一尊尊塑像,只有偶尔口鼻之中呼出的热气证明这些都是活人。
在这些兵卒身后,有一蓝一灰两道身影正在来回走动,似乎是想要借此抵御寒意。那道灰色身影看样貌比另一位年轻许多,面容仍有些稚嫩,佝偻着身子仔细地护着怀中的一个匣子。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忍不住说道:“师爷爷,您说那位大人还要多久才来啊。”
那位年长些的闻言,眉头微蹙,低声道:“小顺子,主子吩咐的事,照着做就是了,管好自己的嘴巴跟脑袋,才能活得长久。”见小顺子似乎还想解释什么,当即双眼一瞪,对方连忙闭嘴。小顺子悄悄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继续跟着对方走步。
没走几步,小顺子只觉自己身旁一空,一道蓝影晃过,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一辆青蓬小车从远处驶来。而刚才还在他身旁的师爷爷,此时正笑容满面地站在路旁等待对方--真就是一个热情洋溢。小顺子见状也是连忙跟上,垂手躬身跟在师爷爷身后。
待到对方车夫将车停稳,摆下车凳,小顺子瞥见师爷爷迈步往前,赶忙前往另一侧掀开了车帘。师爷爷恭敬地伸出双手举过头顶想要献个殷勤。那谁知,车内的人直接选择了无视,自己轻轻一跃下了车。师爷爷毫不在意,赞叹道:“还得是秦先生才有这么好的身手!”
转而又继续满脸堆笑地跑到对方身侧说到:“秦先生,我家主子跟那几位已经在亭子了,老奴这就送您过去。正好带着夫人方才遣人送来的扶摇佳酿。”
秦先生闻言,微微笑道:“不劳烦甘公公了,我自己去。”顺手从小顺子的怀中接过了匣子。单手提着便往山上走去。
余下的甘公公和小顺子两人神色恭敬地目送对方远去,直到那道青色身影消失不见。
见年长的甘公公神色似乎有些萎靡,一旁的小顺子瞧见了立马招了招手,兵卒后方登时有两个同小顺子一般服饰的驾着一辆车到近前,甘公公迈步进去,小顺子则是贴心的递上了早已备好的手炉又退了出去。车子摇摇晃晃的向着临时营地走去。车厢内的甘公公终于得以喘息,毕竟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也经不起这寒冬腊月的刀子风。大人物临时兴起,偏要外出赏景,只是苦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了。突然甘公公似有所感,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此时灰蒙蒙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眼看着雪下的越来越大,本是贫苦农户出身,数十年未曾耕种过的甘公公脑海中没由头的冒出了这么一句:“瑞雪兆丰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