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3 楔子:蝉蜕(2 / 2)达尔文悖论首页

他很清楚,这里的任何东西,甚至他现在的所知都没法带出去。

他听见了一直在身边徘徊不去的声音,这声音来源于他自己。

但他还没准备好离开,就再次被打断,被拖回了他不愿回的那个世界。

连续的敲击让他不得安宁,他短暂地醒来十几次,每次面对的都是无意义的空白;后来总算能多清醒几分钟,他不管多努力仍然只能像高度近视一样模糊地看到些东西,自己被两个人用推车推进了有光的温室。

后来他逐渐能听到声音,养在温室的那只鹦鹉实在是吵,从他睡醒聒噪到睡着;有一天鹦鹉又在制造无规律的噪音时,他突然听懂了鹦鹉其实是在说话——自己刚刚恢复语言能力。

之后他被推进实验室,实验室里两拨人在争论是给他安装仿人的身体,还是提前完成人类服务器的实验。手术衣刚穿了一半的医生和一条手臂两条腿全都换成机械义肢的人要求将他恢复成一个普通人,但另一边带着几个学生的学者把话说得相当重,两拨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他想再抵达那片深海一次,一次就足够他找到出口了。

最终他还是被装上了人类的肢体,开始练习握笔写字、练习穿过实验室的各种大型仪器从一头走到另一头。陆续来看望他的人都用怜悯的目光对着他,安慰他“没关系这样也很好”之类,或者称赞他孤身犯险有多勇猛,但这些事他都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破蛹那一刻看到的强光。

除此之外,他仅有一些在人类世界生活过的条件反射,这是他曾经拥有二十余年丰富的人类记忆、曾作为那么一大群人的伙伴的证据。

几天之后,那个声称要和这个组织头领决裂的学者用轮椅推着他前往一道闸门。

“受强光刺激后你可能会有癫痫征兆,以防万一,你就坐在这。”那学者推着轮椅,缓缓说道:“我以前有个学生年纪和你一样,性情也差不多,当时偏科严重没当上我的研究生,毕业之后在我朋友手下做黑客。如果你们认识,应该会聊得来。”

“这样啊。”他发出的是系统模拟出来“自己以前的声音”,但听起来不太舒服。

“去年接了个危险的任务,装上脑芯片潜入纠察队被发现了。去的时候是个完整的人,回来只剩下培养液里的大脑和二十多公分的脊髓。”

“他还活着吗?”

“已经死了——”学者回答。

他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但学者的悲戚太过强烈,他也跟着感觉到一股灼痛和不安。

“他回来的时候,我本想让他直接参与我的课题,与服务器同步意识得到精神永生,或许还能想办法解救当年被困在另一座服务器里的女朋友。可惜,他没同意。”

铁灰色的闸门向两侧开启,一束强烈的光顺着门缝投进实验区的外门,他似乎记得这样的光,在深海的裂缝里也是这样强烈的呼唤。

门外正片天空都发着让他头痛的白光,日光之下的乱草地和稀疏的树林都是绿意森森,排水沟的馊味和风摇枝叶的响声让他有了种奇妙的感觉,他向头顶的白光伸出手,这副人造身体的温度正在上升。

“多见见阳光,总是好的。”背后的老师说道。

他差点忘了——阳光,这种东西叫做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