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砍断了身体,双腿笔直地插进土里时。
妈妈正在照顾着因为虚弱而生病的兽人姐姐。
若不是下雨冲出了鞋带,我的尸体恐怕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就在一分钟前,她彻底放弃了打电话寻找我的想法。
又在收到通知后投身到解剖当中。
可是妈妈。
我没法接你的电话了。
因为你怀里抱着的尸体,正是我呀。
1
当我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半身体了。
而尸体的旁边,还明晃晃地放着一条被虐杀的狐狸断尾。
当今社会,人类和兽人已经实现共存,虽然是附庸状态,但兽人已在法律保护之内,随意虐杀兽人是严禁的。
一具不完整的人类尸体,一条兽人的断尾。
此刻没有人说话,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
“死者年龄18-22岁,人类女性。”
“具体的死亡时间和剩下的细节需要详细尸检得知。”
妈妈拿起了不容易留下痕迹的铲子,一点一点地将周围的泥土全部铲起。
右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我的衣角。
啊不对,我早就死了。
她根本就碰不到。
妈妈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条狐狸尾巴,放在了旁边的盒子里。
一边的小助理也是狐狸兽人,整个人都哭哭啼啼的。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身边的小助理。
“别太难过。”
我愣了愣,妈妈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我说话。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兽人一点。
小的时候,我一遍遍想着,妈妈只是不善言辞,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后来才发现,她只是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罢了。
失踪了这么多天,就连普通朋友都发现不对了,开始到处寻找我。
与我血脉相连的母亲却只是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拨通电话。
然后放弃了继续寻找,照顾着因为生病没法下床的姐姐。
我站在妈妈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刨出了半个尸体的妈妈浑身都在颤抖。
我激动地抬了抬头。
妈妈,你是因为我而感到愤怒吗?
是因为我而感到难过吗?
你是不是,发现躺在那里的是我了?
“死因是拦肢腰斩……”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将人整个横切的大型机器了。”
“闫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因为爸爸就是这么离开的。
原来,只是因为爸爸啊。
2
妈妈猩红的眼睛一下子对准了身边的刑侦队长闫和。
我隔着空气与她悄无声息地对上了眼。
闫和似是不忍,先叫周围的助理将手边的尸体搬走,然后无奈地撇开了头。
“周希,你知道的,当年尸检报告都出来了,各种证据都表明,那只是一个意外。”
“不可能!什么意外会将人拦腰斩断!”
“当年的尸检报告对致命伤只字未提,如果你们不想去查……”
妈妈换下了手套,重新扎起了刚才因为情绪激动散落下来的刘海,恢复了冷静。
“那就让我去查。”
家里面,妈妈从来都不准我提到爸爸。
每次小心翼翼地试探,换来的却是直冲着脸上扇过的巴掌。
她拿起笔记录着,没有再继续说。
电话打了过来,妈妈一看到联系人就急匆匆地接了,甚至放下了在写的尸检报告。
“馨馨,好一点了吗?”
“没事妈妈,我早就好啦,很快就可以去学校啦。”
“那就好那就好,妈妈可担心死了……”
“你本身身体就不好,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絮絮叨叨的话语里,满满地都是关心和爱护。
于馨馨是抱养的孩子,就在爸爸离开之前。
她是爸爸离开前唯一救下的兽人,被妈妈如珍似宝地护着。
我的出生却成为了妈妈去见爸爸最后一面的阻碍,埋下了恨意的种子。
“妈妈,朝日她……”
我听着于馨馨提起了我,期待地希望妈妈能够发现我失踪的消息。
“别在这个时候跟我提起她,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也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我巴不得她自己一个人死在外面!”
亲爱的妈妈,如果你知道,在你背后躺着的,和当年爸爸死因一模一样的尸体。
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自己一个人死在外面的女儿。
又会怎样想呢?
3
“周希姐,我怎么听到馨馨说,朝日不见了?”
闫和叔作为父亲的好朋友,从小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得知这件事后整个人急得不行,直接跑到了解刨室门口等着妈妈出来。
“于朝日想干什么跟我无关,你别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耽误我的进度。”
“那可是你和于海哥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事更重要,就应该自己走远点,别在这个时候来烦我。”
“嫂子,你能不能多放点心在朝日身上,她和馨馨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只顾着一边呢?”
“馨馨和她怎么能一样!馨馨是兽人,早些年的时候,就因为她过敏去了医院,差点死了,而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呆着,姐姐生病了也不知道去看。”
不是的妈妈,我真的不知道姐姐喝牛奶会过敏。
我只是,想把我能拿到最好的东西给姐姐。
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
闫和自知劝不了她,一下子蹲坐在地上,点燃了一根烟。
他又突然想到妈妈似乎闻不得烟味,伸手准备掐灭了。
“不必了,早就不用了。”
妈妈蹲在了他的旁边,也点起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着,我似乎回到了闫叔跟我讲过的那段日子。
爸爸因为妈妈有了我,到处制止周围的朋友点烟,甚至自己也早早就戒了烟。
那个时候的妈妈一定是幸福的,有着自己喜欢的事业,对自己好的爱人,和满怀着家人期待的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蹲着墙角,习惯着烟味的环绕。
我伸出手想要将她手里的烟夺过来,却不知为何好似被烟头烫了一样,一下子缩了回来。
手上的魂魄变得透明了起来。
烟灰掉落,妈妈眨了眨眼睛。
“有人来报案吗?”
“没有家属认领尸体,基因库里并没有与之相同的基因片段。”
妈妈不解地皱了皱眉。
“这不太可能,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躲过这么多的基因检测,总会在日常治病等等地方留下痕迹。”
妈妈,死的那个,其实是我啊。
我真的死了。
被拦腰切断时,我想过妈妈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为我和爸爸相同的经历流下一滴泪来。
让我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