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整个流民营地的百姓,几乎全部行动起来,各种抱团,制作武器,形势变得非常诡异。
次日一早,马文龙正在收拾窝棚,一群人熙熙攘攘,走了过来,领头之人,居然是昨日的十首领之一老乔。
老乔此刻正拿着一把单刀,他身后跟着不少汉子,都拿着武器。
“老乔,怎么是你,你昨天也跑掉了么?”
马文龙问。
老乔点点头,挥舞着手里的钢刀道:“老子还干掉了追杀我的两个士兵,夺了他们的兵器,这刀便是抢来的!”
马文龙吃了一惊,道:“你杀人了?”
老乔道:“没错,他们想杀老子,老子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马文龙看着老乔那张阴鸷的长脸,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这样的眼神他之前做千户的时候看过不少,义军大多都是这样的。
马文龙道:“你们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老乔道:“我们的人已经去打探了,王公壁已经命人牵来了猪牛羊三牲,备好了数千坛美酒,在城门口迎接闯王大军,而我们却两手空空,如何迎接?依在下的意思,你我不如趁现在义军未到,集结人马杀过去,抢了他们礼物,等待迎接义军进城。”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汉子纷纷附和,这些人都是流民营中的骨干。
马文龙闻言,连忙挥手,道:“不可,我们武器不足,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去找义军替我们主持公道比较稳妥!”
老乔心想,这马文龙可是做过将军的,他有此结论,自己又不懂战阵,还是得听他的比较合适,当即不敢勉强,关键义军的态度如何,他们都没有把握,只得道:“那好吧,马掌柜的毕竟军旅出生,还请你带领大伙儿去迎接义军吧!”
马文龙见他肯听自己的建议,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流民武器太差,双方一旦开战,势必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当即大手一挥,道:“好吧,我们这就出发。”
马文龙领着流民出发,此刻,整个流民营地的百姓全部到齐了,前面的有三千余持着各种自制武器的青壮,后面则是老幼妇孺,看声势也不小。
众人一路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已经戒严,整个济南城的守军全部到齐,城门洞开两边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岗。
城门外,王公壁带着大小官员和济南城的山东士绅站在最前面等候,官道两旁,挤满了城内百姓,还准备了不少欢迎的条幅。
王公壁等人远远的看着流民的队伍,心中一惊,众人议论纷纷,王员外道:“王大人,这帮刁民想干什么?”
王公壁头上全是冷汗,对一旁的林守将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派人去问问,他们想做什么?”
林守将连忙应诺。
马文龙离王公壁的队伍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双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在官道上对峙,双方人马剑拔弩张,局势非常紧张。
一名捕快带着几个衙役上前,走到领头的马文龙跟前,他一眼就认出了马文龙,知道他正是昨天逃掉的十首领之一。
捕快距离还有数米,便不敢前进,大声道:“马文龙,王大人让我问问,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想干什么?”
马文龙冷哼一声,道:“徐捕头,你们是迎接义军,我们也是,咱们各迎各的,各不干涉!”
“这……”
徐捕头傻眼,对方人这么多,这次比昨天人多的多,而且还准备了武器,徐捕头也不傻,这个时候如果驱散人群,那肯定就会发生冲突了,当即讪讪的笑道:“那倒也是,不过今天是义军进城的好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省的让义军看笑话,说我济南城官民不和谐。”
马文龙不再搭理他,徐捕头只得无趣离开,回去汇报。
王公壁众人听了徐捕头的回报,惴惴不安,但此刻义军马上到了,他也无计可施,只能维持现状。
片刻,官道上出现三骑,飞奔而至,到了王公壁的面前。
“王大人,义军已经抵达前方五里!”
来人是三名捕快,王公壁点点头,道:“好,再探!”
三人应诺,又上马离去。
王公壁扭头对一旁的崔参议道:“时间差不多了,下令宰三牲吧!”
崔参议连忙应诺,当即带人前去道路旁早已经准备好的牛猪羊,命人宰杀。
又过了一注香时间,只见官道上旌旗蔽空,一队骑兵排的整整齐齐,策马缓缓而来。
迎接的人群顿时轰动,锣鼓声敲响。
王公壁放眼一看,只见义军举的旗帜乃是一面面黑色的大旗上,绣着一只吐着信的金蛇,领头的一人却穿着书生的服装,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黄裙的年轻女子,头上则是珠光宝气,打扮颇为贵气。
王公壁见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义军的首领居然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当官的都是读书人出生,自然觉得见到自己人了,想必比马文龙那帮流民更容易跟义军搞好关系。
眼见义军的队伍越走越近,王公壁瞅着距离差不多了,正准备带着人马上前迎接,突然,异变发生。
只见数十米外的马文龙突然抢先一步,带着大队的流民冲上了官道,流民人太多,瞬间将官道堵得水泄不通。
来人领头的二人,正是袁承志和公主二人,袁承志见状,当即大手一挥,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将军,冤枉啊!”
马文龙冲到跟前,当即向袁承志跪下,流民纷纷跪下,大呼“冤枉!”
顷刻之间,流民就跪了近万人,场面非常震撼。
王公壁大急,连忙带着手下向人群中挤去,由于流民都跪下了,就无法挡死道路,王公壁等数十人顺利的挤到了袁承志跟前。
袁承志道:“你们这么多人,到底有何冤情,不妨说来听听。”
马文龙道:“将军,我等昨日去找城内的王员外借酒肉迎接义军,却被狗官山东布政使王公壁当做强徒,捉了六十七人,还要将首领砍头,余者流放,还请将军为我等小民做主……”
话没有说完,王公壁连忙抢着道:“将军,切莫听这个刁民乱说,他们两千多人去借粮,哪里有这么个借法,分明就是想趁机抢劫!”
马文龙怒道:“我们哪里有抢劫,可曾动手,可曾砸东西,这王员外为富不仁,我们要不去那么多人,他怎么会借粮给我们?”
王公壁冷哼一声,道:“你们自己没粮食,是你们没本事,别人愿不愿意借,那是别人自家的粮食,想借便借,不想借就不借,你们强迫他借就是强盗!”
马文龙道:“放屁,要不是他们这些大户人家跟你们这些狗官勾结,平时欺压我们,横征暴敛,鱼肉乡里,我们会穷的每天都饿死人,连迎接义军的礼物都拿不出么?这事追根究底还是你们的错,总之昨天我们没有动手,你就不能判那些首领死罪!”
王公壁正待反驳,袁承志大手一挥,制止了,道:“停停停,你们的恩怨本帅大概明白了!”
又指着马文龙道:“刚刚你说,你们每天都有人饿死,可是真话?”
马文龙连忙道:“大帅,此事千真万确,我们这里有上万流民每天都靠乞讨为生,连周围的树皮都啃光了,大家卖儿卖女卖老婆,惨不忍睹。”
此言一出,流民纷纷附和,大倒苦水,一时之间,哭声动天,一片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