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是没有温度的白,光亮透过稀薄的冷气,照在上京。
永乐街上人影绰绰,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巷口,马匹不安地嘶鸣。
珠帘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他缓缓掀开珠帘,月白锦袍在日光下浮动着暗光。
“郎君,前面是裴大人的府上,要送拜帖过去吗?”
开口的是一个青衣小厮,他自小随侍沈秋白,却不曾真的能够揣摩到沈秋白的心意。
譬如此刻。
郎君分明是要去拜谒尚书大人,却在巷口打了转,绕了远路,走到明泽候裴樾的府前。
既不送拜贴,也不下车,只是掀开帘子瞥了一眼侯府禁闭的大门。
“不必。”
沈秋白冷冷道,他放下珠帘,隔着晃动的帘幕,视线晦暗不明。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只是突然想到那日在纪府,纪婳疏离的神情和言语,不知道为什么,心尖涌上了一股难消的急切。
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正在悄悄消失,可他用尽力气也抓不住。
“我前日送去纪大人家一副山水画,今日也该去取了。”
天寒地冻,沈秋白摩挲着冰冷的指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开口。
“郎君,尚书大人那边不去了吗?夫人今日出门前交代过,让郎君务必拜谒尚书大人,说是初冬得了些尚书大人家的藏酒。”
沈秋白拧起细长的眉尖,鼻尖在冷气中微微泛着红意,不远处是孩童嬉戏的声音,他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撤回了修长苍白的手指。
“先去拜见尚书大人。”
帘子落下的声音裹挟着沈秋白清润的声音,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切晦暗的情绪皆被隐藏。
侯府内。
纪婳百无聊赖靠在芜廊的美人靠上,衣袂垂落在手边,手中是银环细细弄好的暖炉。
裴樾奉命平叛,还未出征,便已经公务缠身,不见人影。
纪婳乐得自在,从不多问,只在裴樾偶尔出现时福身做礼,客套又乖觉。
“娘子,二公子昨日来寻你了。”
银环手中端着一碟水晶紫薯糕,纪婳还是贪吃的年纪,看见晶莹透着淡紫色的紫薯糕,视线挪不开半分。
“他来寻我做什么?”
含糊着敷衍了几句银环,便伸出小手抓起一个就吃了起来。
“好独特的口感,味道也不像往日吃过的,甜而不腻,好好吃呀。”
纪婳幸福地眯眯眼,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还是银环拦着说现在贪多,晚饭的菜肴就进不了几口,纪婳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糕点。
银环无奈又好笑的看着自家娘子,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走来。
她顿时敛起笑容,道“侯爷安好。”
纪婳想要趁银环不注意偷拿糕点的爪子僵在了原地。
她抬起更加明艳的笑容,起身见礼,眼里一片清明。
裴樾身影颀长,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不因任何人哗然,冷静自持。
“恩。”
裴樾淡淡应声,眼底映着纪婳的神情。
明明是在笑着,明明很是乖觉,明明就在眼前。
可裴樾是多么敏锐的人呀,他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感受到纪婳的疏离和抗拒。
她的那双眼睛很亮,能照出很多东西,却唯独照不进裴樾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