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天总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怎么也不像是要停的样子,引得灵宫右脸上本来早已愈合的伤又疼了起来,没日没夜的似是刀磨火燎的疼,连带着眉骨也钝痛难当。
灵宫往常从不敢现出原身,洛溶阳是人,虽他不说她也怕他不喜,可是自从受伤后每每下雨便让她恨不得将自己抽筋扒骨,她也总是难以维持人身,变回本身的模样。
受伤后第一次下雨,她在洛溶阳建在枯枝山上的木屋,睡在他们成婚时他做的拔步床上,那时伤还未好,昏迷中的她生生被那阵钻骨撤皮,疼到魂魄中的痛给痛醒了,醒来时已成原身,赤红蛇尾扫得房间一片混乱,那时偶尔的一阵清明中,她想,溶阳那样爱洁,被她这番折腾是要讨厌她的吧。不过,他不会再来了。当时若不是因木屋有时会有妖界来人,溶阳对木屋下了咒,恐怕那屋子早在她醒来时已经被她翻腾成了一片荒芜。
山洞里原有许多乱石,那次差点毁了屋子之后每逢将要下雨,灵宫都自己躲进这座山洞,第一次刚来这里她便痛的恢复原身,有时候伤疼的狠了,伤害其他地方多少会消减那最狠的痛感,有时候狠狠地撞击受伤的地方才会获得短暂的麻痹一般的舒适。第一次来这座山洞的时候她只为消减脸上削筋拔骨一般的疼,依着原本的蛇性用尾巴狠狠地去扫那些乱石或者甩着自己让右脸撞上洞壁。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下过好几场雪,听过数次蝉鸣,有一天雨停之后,她被久久未归的洛溶阳从乱石中拨拉出来,那时候她想遮住自己的脸,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灵宫更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可是她把自己伤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洛溶阳将她抱回他已收拾齐整的房间,放在那张拔步床上,她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只能感觉到他在床边站了很久,他一直在看着她,可是她不敢睁眼,怕会看到他厌恶和冷漠的眼神。
洛溶阳本来是一个清冷至极的人,往常多是她逗他,同他说话,虽然他未改清冷的性子,可是眼睛里不会有冷漠,她害怕他眼睛中的冷漠。
那时灵宫冒险去合虚山寻他,路上被人打伤,好容易见到他,高兴极了,兴冲冲地扑进他怀里,却被他反手劈上右脸,那一掌比受九道天雷时还疼,当时他就用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她,明明眼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她却觉得那像是一把淬毒的剑,一剑一剑地凌迟着她。
“你有身孕,莫再去那洞中折腾。”许久,他说。
灵宫依旧没有睁眼,心中却一片震惊,她竟然有了身孕,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片刻间又成了惶惶然,当年她在母亲腹中呆了五年便出生了,这孩子却在她肚子里呆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察觉,想来多半是那记焚妖决伤了根基的缘故,这些年她不是在自残般的止痛,就是在发呆,恐怕孩子还没结成人形。她想着孩子啊,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你父亲如今要杀我,你这样岂不是要陪我死?他不知我族,恐怕都不会认下这个孩子,他绝对会杀了他。不!不!我的孩子要好好活着。
灵宫用尽力气,声音却是轻飘飘的,“那,等我生下孩子你再杀我吧,求你给孩子一条活路。”
洛溶阳没有说话,却是坐在床边,轻轻抚上她平坦的腹部,惊得她想往床里挪挪,却因在山洞中耗尽体力而根本没有挪动半分。溶阳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躲闪一般,那只温暖的手停在她腹部,良久,他说:“我怎会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