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还是很谨慎,他相信蜀军手里一定还有一些箭矢,只是数量不太确定。
如果箭矢稀疏,说明那崖下的二三十个士卒就是引诱他们强攻的饵;如果蜀军拼命射箭阻止他们,就说明蜀军是真的缺箭。
“喏!”
徐盛大手一挥,部曲如出笼的猎犬般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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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崖下的箭矢,以三十至五十步之间最为密集,较近处反而很少。
所以姜阳与众将早就说好,下去之后,解开藤索就往箭矢最密集的地方冲,等吴军出动,就开始往回跑,路上能捡多少是多少,不得贪多,危急情况下,必须抛下箭矢,保住性命最要紧。
当吴军呐喊着从两百步外冲来的时候,姜阳已捡了四五十支箭,立刻招呼众将往回撤。
他左手抱着箭,一边往回跑,一边用右手在路上随手拔箭,丝毫不停。
他的眼里,只有那崎岖的小路和路边的箭矢。
他的耳边,只有那呼呼的风声和咚咚的心跳。
那根藤索,就如生命里最重要的稻草,当他抓住的那一刻,才仿佛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拉拽的力度大得可怕,姜阳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可他只希望拉拽的力度能更大一点,能瞬间回到山崖上,回到袍泽身边。
身子一轻,双肩被人提着向前拖去,姜阳知道,他安全了,阎王爷,这次不收他。
他平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活着,真好。
“释!”
只听到一声饱含愤怒的大喊,紧接着,几十个黑影从姜阳的头顶飞向远方。
他知道,那是投石机抛出的石块,它们将去收割吴狗的性命。
傅肜手持强弓,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弯弓搭箭倾泻着心中的愤怒。
把姜阳放下崖去的时候,说他不心疼那是假的,这样的俊彦,就应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怎能在这样的死地搏杀?
当吴狗如潮水般冲来,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横刀立马,为姜阳等将士挡住吴狗。
所以当吴狗进入弓箭射程,他毫不犹豫让弓箭手全力射箭,根本没有节省箭矢的打算。
可吴狗来得太快了,毕竟只有两百多步的距离。
虽然那几十个拿巨盾的吴狗炮灰帮忙阻塞了一阵,虽然沿途的吴狗死尸也绊倒了不少,虽然崎岖的山路给吴狗制造了很多麻烦。
可毕竟只有两百多步的距离,吴狗还是来得太快了。
襄阳的陈二蛋,刚往回跑就被绊倒,箭矢掉了一地,按约定,他应该直接回撤,可他不愿放弃箭矢,当他捡完,离吴狗前锋已不到五十步,眼见无法全身而退,陈二蛋在地上捡起一柄大刀,反身独自向吴狗冲去......
宕渠王贵,已冲到藤索边,不料身中数箭,忍着剧痛把箭矢绑在藤索上,自己独坐崖下,咒骂吴狗不停......
......
这一切,傅肜看在眼里、怒在心间,他怒目圆睁、咆哮如雷,可无能为力。
三十一名下崖的壮士,都是大汉最好的儿郎,却只回来了二十六人。
如今,崖下已挤满了吴狗,他也无需再留力,抛石机、弓箭、檑木,所有手段冲着吴狗招呼,誓要把他们全部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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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看着被屠杀的吴军将士,心都在滴血。
那收兵的金锣都快被传令兵敲烂,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快、不够响,冲上去拿起锣槌,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撤退哪有那么容易?
面对那飞来的石块和箭矢,崖下的吴军已被杀破了胆,争先恐后往回逃,道路本就崎岖,又满地死尸,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摔倒了,就再也别想爬起来,死伤无数。
特别是那只有三四丈宽的最窄处,不仅是踩踏的重灾区,更是被蜀军弓箭手重点覆盖,尸体竟已与人同高。
徐盛、骆统二将在亲兵的护卫下,好不容易冲杀出来,也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身血污。
这些血,都是吴军的,更是他们和亲兵自己动手砍杀。
他俩走到陆逊面前,双膝跪地,放声痛哭。
千余吴军攻过去,竟只回来不到三百人,陆逊只觉得两眼发黑,有些摇摇欲坠。
他强自镇定,看着崖上欢呼的蜀军,再看看崖下满地的吴军尸体,不禁长叹一声。
“蜀军阵中竟有如此大将,若刘备早用,昨夜我军恐凶多吉少!”
不是陆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此战他完败。
诸葛瑾消耗蜀军箭矢的计策,可谓是最符合吴军实际的方案,可对方将计就计,一直在以缺箭引诱他们。
周胤之败,在于他的莽撞,陆逊已识破,算是平手。
可第二战,陆逊是输得彻彻底底。
他一直在观察蜀军箭矢的数量,那些崖下捡箭的蜀军还没回去之前,就射出来近两千支,这哪是缺箭的样子?
可笑他还以为对方是强弩之末,命骆统尽快上前用弓箭手压制,造成崖下吴军摩肩接踵,以致溃败时踩踏无数。
更恐怖的是那几十架投石机,雨点般的石块让盾牌成了摆设,也是让吴军崩溃的罪魁祸首。
可蜀军看着就那么点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投石机?
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为什么周胤进攻的时候蜀军不用?
就是在引诱他全力进攻吗?
陆逊只觉得汗毛耸立、脊背发凉。
那堆积如山的吴军尸体,已经阻塞了崖下的道路,若想进攻,就得清理,可那又在蜀军的弓箭射程之内,已基本不可能。
“罢了罢了,且先退兵吧。”
陆逊再看了一眼,摇摇头率先往回走。
回撤不到五里,只听前面隐隐传来一个有些兴奋的声音。
“大都督!找到啦!山上的小路找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