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四处看了看,也清楚软榻上的男子才是这一行人的主子,便看向软榻上的男子。
“无意叨扰,就此告辞。”秘密很多的人,惹上了总归是麻烦的,她和他们不过是偶然在迷梦之森遇到,确实不便深交。
那男子抬眸看她,懒懒道,“姑娘不想要这朱砂霜草?”既然那叫红衣的侍女也等在霜草旁,被雨消碰上,想来也是为此而来。
青衣女子的眼波微微扫过草叶,又扫过男子脸色,“君子不夺人所好,又怎能夺他人所急?”她采药,不过是研究药理。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气息浑厚,却透出一种混乱凝滞之感,身有重疾,应该是等着朱砂霜草救命,显然比她更需要这药物。
男子脸色微变,这女子竟能看出自己身有重疾,就等这味朱砂霜草?
风音、云彻、雨消也倏地抬起目光,有些热切地盯着青衣女子。她竟能一看看出主上的症状,主上最擅长隐匿自己的气息,虽然身体出了状况,但寻常之人根本没有办法发现,哪怕在他们那里,也只有最顶尖的炼药师才能看出来,这女子究竟是什么
身份?既然能看出主子身体的异状,可有什么办法?
他们确实穷途末路,也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玄衣男子的目光也有一丝波动。
青衣女子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红衣,这群人,确实也对红衣有救命之恩,检查一下确实也没什么。
她微微一顿,手掌一番,几根几乎透明的丝线便往男子腕上一卷。那男子似有所觉,身子下意识地要将丝线挥开,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硬是中途停下了,任由丝线卷上自己的手腕。
风音眉头微皱,便要冲上前去,只是还没有动作,就被一侧的云彻拉住。风音有几分急切,主上的身体岂是可以任人查看的?他不满地盯着云彻。
云彻淡淡摇头,“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了。”
风音迈开的腿就此顿住,满脸懊恼。主上的身体,竟这般严重了么?
红衣看着他们要动手不动手的样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家小姐愿意看,那是你们的荣幸。”
云彻闻言无语望天,那也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招啊!要不是主上负伤,他下意识地回击可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大概他的神色太过明显,红衣狠狠瞪了他一眼。
云彻看了青衣女子一眼,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那样冷峭的女子,只怕愿意出手,也是看在雨消的“恩情”上面吧。倒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
不论这边几个人的心情怎么起伏,青衣女子只一言不发地把脉,而玄色衣衫的男子也一言不发地用左手把玩着草叶,好像这
不是他的救命良药,而是路边随便的一株野草一般。
女子的眼眸渐渐浮上异色,她抬眸看着男子漫不经心的神色。
她的检查自然不会有错漏,心脉断裂,若是常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居然这般轻描淡写?
如果不是这样的仔细查探,光从外面望闻问切,确实是发现不了任何异状的。这男子是什么人?
她想了想,运起灵力,通过丝线没入男子手腕,静静地探查了一会忽地双眸微睁,透出难言的亮色。
“竟用这样的法子吗?有趣,有趣。”
心脉断了,若是按照她前世在现代世界的理念,必死无疑。
但这个奇特的世界,因为有了灵力这种特殊的东西,连医学都有了新的可能。
既然断掉的是经脉,再用灵力续接上不就得了?这想法听起来天马行空绝无可能,但和前世的心脏搭桥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既然有灵力,而灵力是在血液和经脉中奔腾的特殊能量,只需要凝成一定坚固的程度,就可以形成这种“搭桥”的效果。
只是寻常人根本做不到凝聚灵力到这种程度而已。
确实有趣!
身为医者,自然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病例有天生的探寻之心。
男子闻言,也略惊讶地看着她,她竟能探出自己体内的状况?而且并不感到吃惊,还觉得有趣?
他微微摇头,唇角微勾,目光扫过她的面容,也道:“确实有趣。”
这有趣,不知是在说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在说她这个人。
一旁的几人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命在旦夕还不甚在意,一个见人病重还大呼有趣。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好么!
半晌,青衣女子抬起头,看着雨消:“治他的伤,还你恩情。”
修炼之人最看重因果,有恩自然就有报答,才不会在以后的修炼之路上留下什么隐患。
这下不仅是雨消,云彻、风音都是齐齐一愣,好一会,风音才感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能治?”
他们不是没有找过最顶尖的炼药师,只不过人家也没有找到解决之道,所以他们一行人才出来寻药。不过寻药也只是拖延之策罢了。
红衣百无聊赖地用一个树枝戳着地上的泥块,闻言又是一个白眼。
“我家小姐说能治自然能治。”这群人究竟是多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榻上的男子也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是最清楚自身情况的人。风音几个只知道他受伤极重,却不知道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虽不是医者,但以他的见识,他也知道“心脉断,不可医”。
这朱砂霜草也只是拖延之策,这女子竟这般轻易说出能治二字。但女子神色淡然,好像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平白的,他有些相信。
反正,他也没多少时日可拖了。
风音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单膝跪地。“求小姐相救,若真救得主上,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青衣女子淡淡摇头,看了一眼雨消。
那一眼相当明显一命报一命,所以她并不需要他们的感谢。
玄衣男子轻笑出声,他要是没有看错,那位红衣姑娘大概是这位的侍婢?竟亲自来还侍女欠下的恩情,真是世间少有。但看她神色无一点不自在,又觉得应当如此。
当真是个奇特的人。
红衣感激地看向自家小姐,虽然知道她从未将自己当成侍女,却抵不住一丝暖意窜入心间。她将这一份心情整理好,又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小姐,你若是要治病,要花几天的功夫?可是我们跟君少爷约好的时间只剩十日了。我们要是再耽搁,君少爷该担心了。”
她们虽然早几日便到了迷梦之森,但林子深处遍地都是珍稀草药,花了几天采集,便耽搁了时日。
迷梦之森到帝都赶路也要将近十天。小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极其喜爱钻研医术,见到这些珍稀的药材便有些迈不开腿,二人愣是在迷梦之森流连了七日。
若不是她拦着,小姐差点就走进迷梦之森深处了,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闯的。
她看向玄衣男子,那人的病症应该很是棘手,不然小姐不会一副这么感兴趣的样子。但眼下时间确是有些紧张了。
青衣女子微微皱眉,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看向男子:“你跟着我。”又略微沉吟,“半月便可。”
男子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点头,竟只需要半月吗?
云彻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上的姿容,又默默垂首。这大概是第一个对主上这般冷淡的女子了吧。这样干巴巴地“跟着我”三个字。
又看看月光下,青衣女子一身清冷无双的风华,顿时觉得这人生来便该如此。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眸光潋滟,唇角深深。
“牧遇之。”
“桑榆。”
两人相视,而后错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