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花影疏窗度。
顾行驻足,见眼前佳人发丝零落,妆颜淡抹,虽是身处风雨梨云缠绵处,他却只觉寂寞。琴声旷远悠长,又透出些庄严愤勇的塞上曲的意味来,让人不知此景何景,此情何情。
他的步声压的极低,又是从身后侧绕前来,琴音廖响,叶依理应难以察觉,可她却了了奏鸣,抚琴低问道,“大人想听什么曲?”
“方才那曲就极好,楚楚动人又含蓄细腻。旁人奏的庸俗,只道《闺情》中的闺中春怨,却不见董太妃心怀愤懑。叶姑娘的曲,总是赋予万般风情…”
叶依眉眼微动。此曲之情,她不愿懂。也不知是不是这般光景才叫她移情故作。
曾经一代天骄之女,许了最不受宠的皇子,并非圣意隆恩,是她自己求得的姻缘。
旁人嘲她断付前程,可她只求琴瑟和鸣,与子偕老。
人总是会变,更何况,是帝王心。
皇后又如何,发妻又如何,二十年总是抵不过高堂皇座。
“陛下无错,陛下无悔,错在光阴,悔在朝夕。臣妾不求其他,只求陛下恨自己的心。”
董太妃含冤赴死,尚有芳名留存世间。
可这美名,也不过是昭旭帝的晚来深情。
须臾之间,顾行便对坐在榕木书案旁,细听风雪。
“大人谬赞,旁人也只是不知罢了。世上不解之情不计其数,若是人人都懂,那便人人都是知音。纵使千秋万代,有一人能懂,便足矣…”叶依笑面如画,细语娓娓道来,让顾行不再觉得光景落寞,反倒是生出故里逢春的隽永之情。
他也露出些许笑意,“那姑娘觉得,昭旭皇帝,恨自己的心吗?”
叶依不语,只是抬头望月…
恨又,不恨…她不信他的情有假,也不信他不懂枕边人。董太妃弦外之音并不是叫他恨。身处乱世,无人难逃一死,于是她要他弃自己心怀天下,弃她殉了天下,而去爱那些早已泯灭的情。这不是恨啊…
这一次,顾行许久未开口,他只是望着她的眼眸愣神,眼中顿含温情,却似有些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