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来福居,屋顶。
若是此时从半空中往下看,或许能看到屋顶正脊上探头探脑的三人。
万归荑没有戴帷帽,却是用一块黑布蒙了面,此时只露出一双杏眼,姿势古怪地趴着。
夜风有些凉,他们三人已经在这呆了一刻钟,还是不见有人靠近后院的井,甚至连个起夜的人都没有,让人怀疑这个饭馆是不是真的有人投宿。
“姑娘,你真的嗅出那酒水有异?”杜松率先打破了平静,那钩藤酒他也闻了,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万归荑有些严肃的点点头,眼神带了一丝笃定,“制作药酒的方法不外乎酿造法、浸泡法、煮法、淋法、热投法这五种,不论哪一种都会抵消一部分酒中原有的辛辣之味,从而使口感柔和香醇,滋补身体、理气养神。”
“钩藤酒,应当是用的浸泡法,也就是说,用酿好的酒水浸泡千金藤。若是求快,千金藤就会被切碎浸泡,那最终的成品酒应该是颜色深而药味浓,就算取出过滤,酒水也还是会浑浊。这样的酒水,怎么想都不会成为招牌,令人念念不忘。”
“今日我们看到的酒水分明没有杂质,酒色浅,酒味都不是很浓,说明只是简单的浸泡法制作。”
“下午我问了小二,这酒是否来福居独有,他说五丰城临水,城郊山势平缓,适合植物生长,虽然千金藤在别处价如千金,但是在五丰城,却不是那般昂贵。”
“山民拿它换钱,药铺收来刨去那些卖相好的入药,剩下那些品相不好的泡酒,只是药铺做的钩藤酒,苦涩难以入口,不如来福居的好。”
张玄知若有所思,品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所以,连药铺都不知道如何让钩藤酒变得适口,这个不起眼的小饭馆却知道,还成了招牌,盘活了饭馆。”
“这等方技,眼红的人应该不少。”万归荑眼神看向院中马厩方向,刚刚就觉得逐影逐风在马厩中有些躁动难安,仔细看去,马厩一角堆放的草料里好像藏了人。
“会不会是早上跟踪我们的那人。”杜松也发现了不对劲,有些担心是跟着他去成衣铺子的人。论跟踪的手段和轻功,那人应该不如他,但事有万一,若是他还有帮手,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不是早上那人,那人应当是金鳞卫的小役,或许是那百户为了以防万一跟踪我们,不会冒然对我们出手的。”万归荑在那人跟着杜松出门时瞧见了他的靴子,是官靴。
“而且这也太明显了,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藏在马厩不是什么好主意。不是来偷东西的,就是来偷看的。”发丝随着夜风吹到了张玄知的嘴边,他无聊地伸手拨开,正准备打个呵欠,余光撇到院子一角有亮光。
“嘘,来人了。”万归荑小声示警。
马厩躲着的人似乎也是听到了脚步声,立刻不动了,就连逐影逐风都安静了许多。
今夜乌云漫天,夜色浓重,院子里黑糊糊的,那一点烛火乍然出现,使得原本就看不清的院子,更加模糊了。
随着烛火一点一点从角落中飘荡过来,三人才看清那两个身影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偏胖,一手端着烛火,另一手小心护在前面,以免夜风将烛火吹灭,慢慢往井口方向挪动。
女的瘦弱不堪,走动间捂着胸口,步履有些蹒跚,跟在男人后面还有些吃力,像是随时都要倒下。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张玄知有些紧张地拉了拉万归荑的袖子,不是他害怕,而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