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疯狂之后归入平静。
大床上,相拥的两人仿佛是天神遗留在世间最美好的杰作。
长发和短发纠缠,是最完美的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盛献在黑暗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开,正对着的就是季戾安睡的脸。
五官绝美妖冶,长睫像生长在长河两侧露出头的野草尖儿,凌乱密集,总让人觉得似乎在这样的野草下,埋藏着让人就算丢掉性命,也想要一探究竟的秘密。
盛献知道那是什么秘密,那是季戾保留千年,只给他一个人的温柔。
他在黑暗里盯着季戾看了许久,像是要将他的脸永远烙印在脑海里,许久,他轻轻抬手,一点点挪开季戾抱着自己腰的手,然后身体慢慢往外挪,最后,他长腿一迈,几乎是完全屏住呼吸地,赤脚站在了地上。
盛献低头着,他又在床边盯着季戾看了很久,好一会儿,这才抬手,在季戾周身施加了一层念能屏障。
这会让季戾所在的空间完全安静下来,这段时间,任何人,任何声音都不会打扰他的睡眠。
最后的最后,是季戾的骨牌。
盛献抬手,取下了季戾亲手给他挂上的骨牌,骨牌入手的刹那,他终于有些绷不住地红了眼。
盛献死死盯着骨牌上季戾的名字看,他一方面想要将骨牌牢牢埋进心脏里,一方面,脑海里,曾经骨牌在周厌手里被捏碎的画面,又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周厌今天那句话,在提醒他,骨牌是可以再次碎裂的。
因为周厌,知道季戾的名字,不仅知道,他还称季戾为季匪鸢!
周厌知道季戾是他的阿鸢!
这个恐怖的事实,像钩子一样钩着盛献的心脏,他的哥哥,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周厌完全清楚,怎么兵不血刃,就可以将他完全拿捏。
盛献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他低头在骨牌上亲了一下,将骨牌慢慢放在季戾的枕头边,然后转身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赤脚转身,毫不犹豫。
盛献换上鞋子打开房门,他没有选择自己的机车,而是选择了步行。
他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路灯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不断拉长又拉长。
就好像季戾只不过是他的一场梦,五年的形单影只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都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从来没有人介入拉他一把,将他拉入灿烂的盛阳之下。
冷风吹来,吹得盛献的碎发凌乱飞舞,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身后有恶魔跟随。
走过一条长街,拐过一道弯,盛献停了下来。
他再也忍不住仰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一个人站在沉静的世界里,无声大哭。
季戾怎么可能是一场梦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好的一场梦呢?
他的嘴可以说谎,可是他的心会说谎吗?
“对不起啊阿鸢,真的对不起啊,我竟然把你丢下了,我怎么能把你丢下呢?”
盛献一边走一边哭。
“我可真是个混账啊,阿鸢,我怎么能把你抛下呢?”
“阿鸢,等你醒了,你发现我走了,你该怎么办呢?”
盛献可以想到季戾的痛苦,痛苦和痛苦叠加,所以他的痛苦是成倍的。
然而现在,除了离开,乖乖走到周厌身边去,盛献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他不能让骨牌,再一次因为他碎裂!
“如果你没有找到我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盛献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他眼睛都哭红哭肿了,他又开始嫌弃自己了。
“靠,怎么回事,我怎么娘儿们唧唧的?”
盛献刚好走到一个花坛旁边,他抬脚一踢,花坛直接被他踢出个大洞。
正好也巧了,一位大叔刚好骑着电瓶车从盛献身边经过,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切。
大叔放缓速度,直接对着盛献竖起了大拇指:“小伙子,牛逼!”
大叔走了,盛献也夸了自己一句‘牛逼。’
他似乎开心了一些,刚才还痛哭流涕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靠,我哭个什么劲儿啊?”
“我他妈的我是谁啊,云海念中第一牛人!”
“我只是回周家看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就是看看而已,我他妈的我又不是去送死的!我哭个de r!”
“对,没错,我不会死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抱着榴莲给阿鸢下跪道歉,求他原谅我……”
“还有古哩哩这个小腐女,她要是知道我走了肯定也会骂我,指不定还会骂我始乱终弃,要不要提前和她说一声,我就是临时有事走几天?我没有抛弃阿鸢?”
……
盛献开开心心走着,没多久,天边渐渐露出了一道鱼肚白。
他停下来盯着天边的光亮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俊美的脸在冷风中显得尤为孤寂冷冽,他的声音,也是数不尽的落寞和悲伤。
“盛献,别骗自己了。”
“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一个,丢下阿鸢的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