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时值季春之末。
云莘平素有出门策马的习惯,那夜海潮波涌,千涛拍岸,她罩了个幕篱,沿着海岸缓行。
寂空明月,尽收眼底。
忽见浅海区正漂过来一叶微微晃动的小舟。
她涉水走过去,用马鞭拂开表面树叶,发现上面竟趴着一个重伤的人。
云莘掀开幕篱蹲下一看,是个少年。
他闭着眼,身体蜷缩着,被海水泡过的身体正在无法扼制地发抖。
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身体,肩头伤口几乎见骨。其它部位也尽是斑驳的血迹,在夜色中有点发黑。
他躺在这叶小舟上,不知在海里漂了有多长时间。海边浪大,舟上也浸入了一尺深的海水,这里由于浓度被海水稀释于是在月光反射下呈现出一片鲜艳的殷红之色。
这个人,泡在血里。
此人约莫和她同龄,只有十七八岁,身着玄色长袍,素绸中衣,还有一双已全然浸湿的皂靴。
他的手臂留有一些常年使用刀枪产生的伤痕,虎口和指节皆是承弓磨出的厚茧。他全身湿透,嘴唇却苍白干裂。
云莘俯身试了鼻息。
幸甚,还有气。
于是她迅速把自己的幕篱摘下,撕成布条,将他肩头处的伤口缠上止血。随后准备策马,去就近的军营叫两个士兵来,把此人抬去军医处养伤。
正要转身,手臂却被这重伤的少年出乎意料地猛地拽住。她脚下一时没站稳,倏地将海面踩皱,发出了踢踏四溅的水声。
少年:“……喂。”
她勉力站稳,回眸一看,月光照在少年脸上,他不知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但见此人静静抬目,深褐色瞳仁里映出她自己的身影。
少年眨了眨湿而沉的眼睫,此时躯体正本能地泛出几分从内而外蔓延出的痛意。
云莘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掰开他那几根握住她的手指。
光他这身衣服,就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彼时正发出令人胆寒的腥味。
指尖相抵,如触霜雪,他的手指冰冷异常。
不过没等她拔开他抓着她的最后两根手指,他竟失去意识了!
眼皮垂下,头颅后仰,好像昏迷了过去。
云莘眼风里无奈地扫了他一眼。
这少年已然重伤,若继续任他躺在这寒冷的地方,算上一来一回的路程时间,恐怕难说还能活着等到军医。
终究是,没狠下心。
她费了点力气,把他驼上了马背。
佛祖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带着他一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