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的还要不要脸了!”一声气愤交加的怒骂在光明小区6号楼里传开,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顿时,附近楼栋楼道灯齐齐亮起,几位好心邻居出门前来观望,只见一位身穿紫红旗袍的中年妇女,正双手叉腰,满脸怒容地站在一位略显消瘦的青年面前训斥着,邻居张大爷见状心说怎么不让人省省心咯,于是强挤出个笑脸上前打声招呼:“娇娇啊,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谈也不迟,这么晚了,这邻里邻居的都准备睡觉了!”一起过来的张大爷老伴和其他两位邻居也一起附和道:“是呀是呀,有事好好谈,没必要大动肝火,伤了和气。”紫红旗袍妇女名叫刘娇娇,是6号楼301室的房东,今天她特意选在大晚上过来就是想加把劲,把租客徐泰来这不通人情世故的嫩头青赶走,原因倒是很简单,近期光明小区的房价一直在飙升,房屋租金自然也水涨船高,刘娇娇认为自己大半年没涨他房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这臭小子居然和自己说什么合同没到期,要按照合同签订的租金支付,不同意涨房租,为此刘娇娇是越想越来气,对徐泰来也是越看越看不顺眼,常常在内心发闷气:“老娘自己的房子自己还做不了主了?笑话,你徐泰来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在这片地区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刘娇娇见邻居们一个个像好奇宝宝一样被自己的表演给吸引过来,本想着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听张大爷开口后,方知大家过来是为息事宁人的,她本想在众邻居们面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向徐泰来发起人身批判,倾倒自己早就准备多时的苦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被张大爷一顿言语给搅和黄了,一时为之窒息般难受,她忍了忍脾气,用手快速的在凸出旗袍的小肚腩上抚了抚,平息了愤怒难当的心情,没有搭理张大爷和众邻居,脖子一扭,卷发一甩,随即转向徐泰来,用戴着金灿灿戒指的食指指向徐泰来,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说道:“好,好,好!今天我就看在领里邻居的面上,今天晚上我就不说什么,否则今晚你就别想住在我房子里,今天给你下最后一道通牒,各位邻居刚好可以做个见证,明天上午十点前如果你还赖在我家里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不搬出去,我找人来给你搬,哼!”刘娇娇蛮横地一跺脚,转身挤开众人便下楼离去。刘娇娇离开后,整栋6号楼内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徐泰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手攥拳,内心也是波涛汹涌,“明明是这女人不讲道理,还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嘴角,真是太气人了!”见刘娇娇走远,张大爷上前轻轻拍了拍徐泰来的胳膊,提醒道:“小徐呀,你在这也住了大半年了,我们都知道你人品怎样,只是这个刘娇娇在这片地区是有些关系的,你一个外地来的,在本地是斗不过她的,还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明天如果来不及搬的物件可以先存放在我这,反正我们两口子过日子,地方也够用。”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双手缓缓朝后一背转身离开,其他邻居纷纷向徐泰来好言安慰了一阵子,不过多时也都默默离去。
徐泰来把邻居们一一送走后心情十分低沉,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躺在草席垫上。从小到大,徐泰来的生活都不怎么如意,徐泰来的家乡在偏远山区,人们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耕作,堪堪只能养家糊口过日子,传统务农都是看天吃饭,耕种亦是老一辈带导新人,山村里的农业养殖种植技术还停留在久远的时代,农作物在自然灾害面前不堪一击,这要是天公不作美,没有存粮的农民就得靠亲朋好友或周边邻居的救济度日,否则得去喝西北风了。
徐泰来自记事以来就未曾见过父母,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童年时光倒是无忧无虑,和同村近龄的孩子漫山遍野的溜达,掏鸟窝,挖红薯,捕知了等等,只要是能在打发时间的同时找些乐子,徐泰来他们就没有没干过的,有时为了打发时间他们还跑去茅厕抓苍蝇,在自家破砖房的墙角下把苍蝇一只只整齐排开,不做他用,只是为了把墙角下的蚂蚁们从洞穴中引诱出来,然后乐滋滋的观察蚂蚁们通力合作,把苍蝇一只只搬回洞穴,偶尔恶作剧一下,用颗小沙砾把蚂蚁那小小的洞口给堵住,对身躯渺小的蚂蚁们而言这简直就是天降横祸,众蚂蚁遇到这种情况总是像一群乌合之众,没头没脑的四下里乱窜,好像是在四处奔走相告:“妈耶,我家大门被哪个坏家伙给堵了!”又好像是在着急忙慌的找救援:“同志们,同志们,我家大门被堵了,快来帮帮忙啊!”每当徐泰来瞧见这群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心里总是乐呵呵的高兴,心里想着这一天的时间可算没白费,这可真就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只是徐泰来知道第二天蚂蚁们还是会正常出入洞口外出觅食,堵在蚂蚁洞穴的那颗小沙砾也不知道会被蚂蚁们搬移到哪里去,这是他做了很多次类似的事情后得知的。
山野生活除了物质匮乏,最大的不便就是交通问题,为了能多攒些钱让徐泰来安安稳稳上学,徐泰来的爷爷徐老汉可没少吃苦头,以前在村里,只要是提起徐老汉,大家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声:“嘿,了不得,大好人!”在同村的农家汉子中,徐老汉可谓是格外出众的,不因其他,只要见过他的人就知道,徐老汉年轻时生的浓眉大眼,面相端庄,不怒而威,因常年干苦力,臂膀肌肉虬结,双腿笔直修长,又时常在田地里耕种照晒,皮肤因此黝黑发亮,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孔武有力的气质,他又是个好管闲事的主,平时自家活忙完,喜欢在村里各家各户串门子,遇见需要出力帮忙的事不要别人招呼,自己就撸起袖子上,村里有什么要花力气活的事,大家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他,于是,在众村民齐心谋划下,徐泰来的爷爷徐老汉就成了村里和外面世界联通交易的唯一渠道,村里每家每户集资为徐老汉众筹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村里的有富余的农产品让徐老汉带出山里卖,为村里人增添些生活必需品,大家从中支付些路费,这些年下来徐老汉也是攒了些钱,供养着徐泰来上学,直到徐泰来毕业后,徐老汉也上了年龄,带货的事慢慢也力不从心,后就交由村里年轻人去做了,自己一心一意种地去。
徐泰来躺在草席垫上,内心久久不得安宁,自己出来务工也大半年了,这几个月的工资刚好够自己租房及日常生活开销,想起刚离开家乡时对未来展露的抱负,想起爷爷为自己付出的艰辛与汗水,徐泰来感觉自己很是失败,从小无忧无虑是因为有人为你撑起了整片天,长大了必须要自己扛起所有时才会知道累,前几天,因为上班道路堵车迟到,从而错过公司每日必开的早会,结果老板不分是非对错,一张开除通知书就结束了徐泰来来之不易的工作,现在他正四处寻找下一份工作,房东又上门催他搬离,步入社会后的总总坎坷接踵而至,徐泰来满心的苦楚却是无处诉说,他不禁眼角噙出不甘的眼泪,一时之间只感觉自己的无力与无奈,内心的负担沉甸甸的,把他脆弱的内心世界鞭笞的伤痕累累,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折磨,徐泰来只觉全身虚脱无力,不一会便躺在草席垫上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清晨,徐泰来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吊挂在灰白房顶的老旧电扇,仿佛岁月从电扇上的尘埃中来到他的面前,脚步匆忙,与自己擦肩而过,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射在电扇叶片上,脱落的油漆更加凸现出铁锈的斑驳。“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徐泰来翻身站起,简单的洗漱好后便把自己的家当收拾了一番,摸了摸口袋那几张零星的钞票,咽了咽口水,早餐就随便吃口干馒头打发过去,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想必房东也快到了,徐泰来理了理思绪,思忖着如何向刘娇娇要回一个月的租房押金及退回半年的租金,不多时,房屋大门被敲响,徐泰来心说果然不出所料,房东催上门的时间只会早,不会晚。
打开房门,只见刘娇娇面带轻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背后站着三个青年男子,一个个目露不善的盯着自己,徐泰来心里打了个突突,暗自想到:“看她这个架势,莫非还真要把我赶出去。”徐泰来默默为自己打着气,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刘姐,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房子我退租,但我的押金和半年的租金你是不是也给我结算一下。”刘娇娇听徐泰来这么说,开始摆出的强硬姿态便不好再摆下去,于是轻咳了一声,回到:“徐泰来,当初和你谈的时候你同意搬走,咱们之间都不必弄成这样的局面,你放心,该退回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不过退房之前我总得查验一下我的房子是不是和当初租给你一样完好无损吧!”说完便示意身后三个青年男子进房查验,三人二话不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在房中认认真真的找问题,徐泰来看他们大白天的打着手电筒在屋内一寸一寸的查看着,终于知道这刘娇娇打着什么主意,忍着不快转过身朝着刘娇娇笑道:“刘姐,你是知道的,我在这住了不过小半年,大多时间都在公司度过,你看,这桌这凳这床,我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挪半分,这屋内卫生我也收拾的比当初干净不是。”刘娇娇不为所动,嘴中冷哼一声回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然当初我把房子租给你你还不得睡大街,再说了,合同上也白纸黑字的写着,租客如果损坏房子内财产需要承担所损坏财产赔付责任。”话刚刚说完,三个青年男子像是沟通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来到刘娇娇跟前,拿出手机,把自己检查出来的家具或房屋墙面等问题照片向刘娇娇一一汇报,这个说卫生间的水龙头松动,那个讲主卧纯木床脚有开裂等一大堆问题,徐泰来想找个理论的人都没有,“这还有天理吗,明明他们拍的问题照片都是原来存在的,这倒好,只要是问题全都算在自己头上,这明摆着要拿自己当冤大头来着。”徐泰来当下和刘娇娇辩驳了几句,看她一副油水不进,蛮不讲理的态度,徐泰来认栽了,见对方人多势众,强硬姿态必定会让自己更加不利,最后靠着嘴皮子暖磨硬泡成功索取回来三个月的租金,徐泰来只好用精神胜利法来平复心情,只当自己遇人不淑,花钱买个教训。
背着打包好的衣物,提着杂七杂八的塑料袋,徐泰来形单影只地穿梭在街道上,这模样像是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不同的是徐泰来身上少了初入社会的激情与新鲜,多了几分社会打工人的心酸与无奈。因为搬出来过于急促,现在也没有好的去处,当务之急是找处能遮风挡雨的落脚点,徐泰来自光明小区搬出来之后,其实就想好了暂时的落脚点,在他以往去上班的途中,需要经过一个湿地公园,这个地方说热闹也热闹,说僻静也僻静,公园很大,周边居民在闲暇之余喜欢来公园散步游玩,特别是周末组团来这跳广场舞的大妈,公园人气因此也十分旺盛热闹,因为公园太大,远离人群聚集的丛林内有少数景观木屋和公共厕所,而这里的管理员也十分紧缺,徐泰来来公园多次散步时也没遇见几个工作人员,在这特殊情况下,为节约开支,徐泰来选择前往公园丛林深处暂时居住一段时日,街道上快速行驶而过的汽车喧嚣声渐行渐远,天边散开一片彩云,落日余晖洒耀下温和的光线,穿过林间树干枝叶,映在翠绿的草地上熠熠生辉,徐泰来看着眼前的小木屋,年久失修的破旧也掩饰不了她以往的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