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涂踏上最上一级台阶,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观名:“青山观”。
山名青山,观名青山观,倒是简单明了。观中只有两道人,一老道,一道童。老道鹤发童颜,清瘦矍铄,持一拂尘。道童有些怕人,半藏在老道身后,人虽小,也是梳了道髻的,却是如菩萨道童,清逸出尘。燕涂与老道见了礼,又敬了一些香火钱,转而由老道引至观后。老道自去了,燕涂却是瞧着眼前如高楼挺立的桃花树出了神。
桃花葳蕤浪漫,地上已铺了一层桃花,碾落入泥。树临山溪,溪水叮咚作响,携着落红远去入海。若说这柳州有什么是闻名遐迩的,大概便是眼前这桃花树了。据传这桃树比青山观岁数还要大,是一云游道人见这桃树可喜,景色怡人,也就在这结了观,几经修葺,才有了眼下这道观气象。这桃花树真正闻名已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事了,满树桃花一夜绽放,然后终年不败,百姓以为奇观,倒是不少游侠豪客,达官贵人慕名而来,青山观得了资助,香火鼎盛。如今数百余年过去,桃花依旧没败过,落一层便又开一层,道观却是慢慢败落。这桃花树虽然闻名,但山道难行,又加世道动荡,来的人却是少了。
大概也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才会来此吧,燕涂心中暗道。如今这桃花树已成为了姻缘树,系一红长条布在其上,以求姻缘美满,也不知是何人起了这先行。到底灵不灵验,尚未可知,大抵是心中心愿有了寄托,也就能心安了。燕涂也是不知怎的心中兴起,听了家居柳州的同袍说起这青山观,可求姻缘,也就来了这道观。燕涂将一红绳系在这桃树枝丫上,合十向这桃花树拜了拜。起身再度看了看这桃树,径自下山,只留这百余红布条在这微风中摇荡。
......
燕涂入军自京都至豫州,已有接近两年时光,而今凯旋回京。初时为百夫长,现立了两大功,到京都受了封,应该可以为偏将了吧,燕涂意气风发,心中却在想那素衣娘子现如今又是如何了。
军伍入京受封,受到的欢迎自然是与众不同,可那道旁不时传来的恸哭声,还是让燕涂心中心中作梗。他知道哭的应该是是那些死卒的家小亲属,两年前还是大好男儿,回来时却只能记录在亡故册簿中,就连尸首,也只是草草埋葬。战争,无论胜败,苦的都是士卒,多少男儿马革裹尸,埋骨他乡,大概也只能活在他人的记忆中了。
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为我恸哭吗?会有人记得我吗?燕涂摇头苦笑,抬起头目光又是坚定了起来,至少要带着父亲和母亲的份好好活下去啊。
国君特许受封将士修养一日,明日才受封。燕涂拜见了四爷,又换了身轻便衣裳,寻到了朱雀街的云吞面摊。时别两年,面摊却是还在,燕涂照例要了一碗云吞面,这次倒是吃得很慢。以前面摊旁的首饰摊已经不再,现在换了一个中年人,卖梨的。
“你这梨怎么卖的?给我来两斤吧。”声音还是好听,却不再掺杂以前的几分童稚,貌似也更好看了。
“好嘞,四文一斤。我这梨个大水足,最是润喉,还不贵,您瞧着好下次再来。”摊主称好了梨,递给了旁边的丫鬟,顺手接过丫鬟手里的铜钱,主仆二人也就走了。
燕涂吃了云吞面,也大步走向梨摊。
“老板,给我也来两斤。”
“好嘞,您稍候。”
......
次日燕涂受封,果然是捞到了一个偏将,还有一些钱帛封赏。这些财物对比他人是算得上丰厚的,但是要想在京都买一座宅子自然不够,更别说燕涂想将宅子置在朱雀街。朱雀街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在这置宅的人非富即贵,房价同京都其他地方比自然会贵上几分,京都居不易。燕涂目前自然还是住在四爷府中,拳脚锻炼不敢落下,也跟着学一些字。燕涂想着过几年攒了钱,买一个宅子,哪怕小了点,只要在朱雀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