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
伴随着潺潺水声,茶香也升腾而起,为光影添上几分通透。
常裕似有所觉,捻起一缕茶香,细细端详。
“光影所汇,时间所钟。这是……夜明花?”
苏言并未作答,而是将茶递到他身前,才开口回道:
“嗯,正是那随处可见的夜明花。”
“随处可见,却并不寻常。”
他先是感慨了一句,而后又五指轻叩,点头致谢。
又是无言。
许久后,苏言放下茶盏,转头望向右方歌舞。
“繁华难得。”
这本该是寻常的感慨,却在他们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常裕也放下茶盏,可视线仍留在茶中。
不知为何,逐渐平息的波澜开始愈演愈烈,甚至泛起几朵浪花。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只能在没改变前,尽力将它推向更好的结果。”
苏言回过头,屈指轻叩。
仿佛又波澜拂过,抚平所有躁动。
他转动茶杯,水面却似乎是被固定了一般,永远平滑如镜。
“我要纠正你两个错误。
首先,永恒是存在的。只是它超乎常理,超乎认知,所以哪怕仅仅是想象,也很难理解其存在。
其次,你有彻底改变局面的能力,并非只是尽力。”
常裕端着茶,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转向左侧,怔怔看着歌舞升平。
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举起半凉的茶微抿一口。
“若是那般,便与我本心相悖了。”
苏言却好似满不在乎,右手撑脸,眯眼笑着看他。
“那又如何?修行不就是为了逍遥自在,长生无灾吗?”
他轻叹一声,那张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
“逍遥……大抵便是顺应本心吧。
而对于我来说,让凡人也能有处存身之地,便是我一生所梦了。”
“那长生呢?求此道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正好有追求的能力,又为何不去?”
“长生……待一切都不在新鲜,那大抵会很无趣吧。所以,我或许受不了那种苦。”
苏言看了他很久,最后提起茶壶为他再斟一杯。
“那你觉得,你会变吗?”
“我不知道。”
他坦然回道。
就如曾经不会相信现在的自己会着眼众生一样,现在的他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否会重新将众生视做食粮。
“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他们能快些成长起来,至少要在我命尽之前达到能制衡我的地步。无论实力还是谋算,皆是如此。”
“可似乎相差甚远。”
“总有些机会的。何况……天命也来了,他们不正是代表着奇迹吗?”
“即便加起来,他们也只代表了一半的天命,又如何称得上奇迹?”
常裕沉默的摩挲着杯身,良久后才开口。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便由祂送我最后一程吧。
由祂而生,由祂而死,倒也算是恰好了。”
他似乎在怀念什么,难得露出些许笑意。
“不过啊……我还是希望能由他们杀了我。这样啊,他们大概就……大仇得报了吧。”
情绪只释放了片刻,便又被重新压下。
他如最开始那般,静坐在苏言对面,捧着已冷之茶一饮而尽。
“事已结尾,那裕也不当再叨扰先生。”
他站起身,拱手行礼。
“先生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