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章98中:闺中女梦想池龙,渔家乐风云鹊起(1 / 2)残唐五代第一部:王风委蔓草首页

娘两个正说着话,九岁的钱票卷腿露膊的窜了进来。水丘氏流矢张声问道:“你又打谁了?”钱小妹在后面曳声曳气应道:“他打谁?这可多了,一会看吧,他们的爷娘都会闹上门来的。”水丘氏瞪眼嗔道:“乔的什声气!你祖爷呢?踱到哪儿了?”钱小妹嘴一下杵了起来,道:“胡乱打人的不是我,到处闲逛的不是我,却来骂我!”水丘氏见女儿竟道起祖父的不是,起身便要上去掐嘴。吴月娘流矢拦住了,水丘氏便笑了,古话说得好,客在不骂狗,自己也是糊涂了。钱小妹却领这好,反而嚷道:“你不要做好人,让她来采打我采打死我算了。”水丘氏啊呀呀地叫了起来:“死丫头,看我不掐烂你那嘴!”

“掐吧!掐吧!娘,你嫌恶我,便把我随意予了人吧!我也不乐意在这儿呆着啦!”

吴月娘不敢说话,只是拽着水丘氏,使眼色让小朵劝小姑子。正闹着,院外一个声音说道:“钱小妹,这便要闹嫁了?”钱小妹转身一看,是马绰,过去照着他小腿踢了一脚,顺着路就跑了。马绰与她哥好,她与马绰的妹子也好,熟惯了的。水丘氏堆下笑来说道:“啊呀!这丫头尽惹人笑话。大侄,你敢是有喜事,好不红灿的面皮!”马绰嘿笑着道:“婶!好事——本道反了王郢,这不董二叔得了府君的令,要募乡兵随府击贼,婆留呢?董二叔指着名要他呢!”大概是因为吴月娘的缘故,他一直在篱门外站着,眼睛也只是半低着,与钱留在时又是一个样子了。

婆媳两人都不由地颤了一下:“啊呀!这算得什好事,大侄,那王郢闹得什样了?”马绰道:“陷了常州、苏州,正往咱这边过来呢!婆留往润州去了?”水丘氏口念了一声佛号,吴月娘问道:“兄弟,你兄弟是去润州了,润州可平安呢?”王郢就是从润州打出来的呀!马绰也不露声色,道:“平安!婶,婆留回来可别忘了这话,他不去董二叔可要不认人!”说着便大踏步走了。

婆媳俩个好半晌没说话,回过神来都互道了些宽慰的话。日落时分,小朵冒着小雨回来了,说钱小妹在她外家歇了,不肯回来。婆媳俩个见雨大了,促急促忙的收拾了院子,准备晚饭。昏黑时节,钱留的父亲钱宽回来了,像往常一样,沉着脸。水丘氏上去翻检了一下渔篓,见里面只有巴掌大小的几尾鲫鱼,少不得叨了两句。那钱宽并不说话,从里屋出来,问知他父亲还没回家,便顶了笠子出去了。好容易背负了来家,又出去寻儿子,到家便打得钱票武叫。

水丘氏、吴月娘也忙得鱼撞网也似,到灯油烧了半盏,屋中老小总算都入贴了。水丘氏本意还想做点活的,又怕连着媳妇受累,便将油灯拨得小小的,婆媳两个掇了杌子坐在门里看雨跳。其实此时的意境是很美的,天上有一轮朦胧的月影,雨声清脆,风也清爽,不远的树枝子里还禽鸟咕噜咕噜的啼鸣。吴月娘却无心赏看,她去过润州的,常、苏是必经之路,丈夫很可能遭着乱军了。

“家娘,婆留回来了——去不去董二叔那儿?”

水丘氏嗯声道:“得去呀!远了的事不说,去年盐官那儿诬他杀人盗盐,便是亏得董二帮忙疏解。哎,话又说回来,婆留、马绰、徐靖这伙小厮若不是自小受了他董二的惑,也不得现今这般浪荡,却也说不得,一说便是我家不识恩义。”

“家娘,婆留这小字是怎取的?”

水丘氏见媳妇有一阵子没说话了,见问起遂故意先笑了声道:“嘿,丑得呗!当时婆留他爷十八岁,我十七岁,都不晓得事。一见这孩子呀,哎呀,活生生一剥皮沸煮过的猪崽——那都不如,耳朵卷得似螺,眼睛肿得似桃,扳开眼皮一瞅,眼珠子倒是有,只是血红的怕人。嘴鼻也突杵,怎么看也不似个人。哭声又特别嘈怪,还又特别能哭。莫说他爷,便是他祖爷也说是山精木怪降世。”

笑了下,又叹声道:“我自己看着也受不得了,心里也难受,倒是我家娘说孩儿落草时都是这般丑怪的,可我也只当是好话。一天他爷给闹了整宿,恼不过,悄没声的抱了出屋。我当时困得紧,耳根一清静眼皮子便再撑不开来。幸是我家娘觉少,见孙儿没声了,恐他给痰闭住了什的,忙踅过来看。那网床上却是空的,推我不醒,又没见你家爷,见宅门开了,流矢寻了出去。那时鸡还没打鸣呢,也不知道他爷抱了往哪里去了,我家娘不知怎么的便想到旧村那口废井,寻过去他爷果然就在那里,已拜告了地界、井神,举到井口上了!”

听到这里吴月娘一颗心早已不知跌到了哪里,本来她问这个,是想知道她丈夫是否真的生而神异,若果是的,那无论乱军闹成什样也伤不着他,自己也无需这般担心记挂的,没想却是这话。默了默,她说道:“也还是命大。家娘,天热时生孩很苦人吧?”水丘氏道:“生孩哪时都苦人,你以后便知道了。婆留是二月中旬生的,便是雨多了些,没了的那个是夏天,又旱,哎呀!”吴月娘心里便愈发乱了,是啊,哪有二月天旱的理!看来什的甲马、池龙都是虚撰的。水丘氏见吴月娘神情耷蔫了,便催她去睡。

躺在床上的吴月娘却难以入眠,虽然钱留从没有跟她说过这些神异,可她依然感觉吃人哄赚了。他不是柳生,不是钱塘君,而是泾阳君(注:《柳毅传》中龙女的第一任丈夫,好乐逸而厌旧),而她这个龙女还在泾阳路边牧羊呢!

第二日天还朦着,吴月娘便起来了,开始生火烧水准备一天的生计。小朵跟在她身后问道:“小姐夜来哭了?”吴月娘白了她一眼,将吹火棍递给了她。昨天晚上她想得太偏了,具美一家子都对她不错,怎得就成了泾阳!哎,只要具美一直待自己好,便似家娘这般过一辈子又有什的,富贵富贵,刘吕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