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遍寻医馆失仇敌 黄州城中求援手(2 / 2)千载义士首页

金应将这些话都听得分明,将德兴拉到身后,对那孙金说道:“差大哥说的有理,说的有理,”边说边将两个银锭子塞到孙金手中,“不过常言说得好,这‘王道不外乎人情’,你说这哥哥都要斩了,这弟弟又怎么不难过呢。进去看看不也是人之常情,差大哥,你说这是也不是?”

那孙金似刚看见金应一般,把个银锭子在手心掂了又掂,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对金应道:“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明理的人,谁说不是呢,这王法也要讲个人情不是?”说着便侧过身子去,对那李前耳语几句,那李前一见银子,气也消了大半,只嘀咕只能进去一个人,还要快些才好。于是那孙金便悄悄带着张德兴一人,从一旁角门进了牢城里。

那李前见这金应出手大气,生的不凡,便问道:“这兄弟你和那张家有什么关系?”金应笑道:“他是我的远房亲戚,这次听他家出了事,我才过来。”李前又问:“兄弟在哪里发财?”

金应心想必是刚才给的银锭子让这厮见钱眼开,想着更多的好处,便回道:“哪里发什么财,只是做点小营生罢了。对了,差大哥,张德发这眼下还在这牢城中,这数月也少不得你等麻烦,今日出门的急,身上未曾多带钱,等日后再来,我必要重谢。只是麻烦你们好生照顾些便好。”

那李前听了,自是欢喜,想他在这牢城做个门子,每月只那点钱,最近这两年,战乱四起,就连那点饷银有时也不能拿到,可自己又没个别的门路,只能混在此处,靠着敲诈勒索为生,可今天这一个银锭子,够他一家好吃好喝几个月了,如果眼前这人下次还能给这么大个银锭子,那该多美。想到这里,他竟不觉可怜起张德发起来,他要是不死,要是能一直就这么关着,该多好啊!想着想着,嘴角都流下涎水,湿了下巴才发觉,忙撸起袖子擦了又擦。见金应盯着他看,竟生出一丝愧色,忙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那姓张的。”

金应连声道谢:“方才听差大哥说那胡知州,不知那是个怎样的人?”

李前四下扫了扫,这才凑近金应答道:“这胡知州名叫胡万禄,来到鄂州已有三年,听说是右丞相丁大全的人,衙门里的人都传,他家有三间密室,一个里面装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一个是各色丹青书法名家的字画,这最后一个更是有趣,却是他从各处收罗来的绝色美人。因他生的又胖,像个饭桶,所以背后得了个外号‘胡三桶’。嘿嘿,不过都是听说,我也从未见过......”

二人聊着不久,那孙金就带着张德兴又从角门出来了,金应见德兴双眼通红,也不再逗留,告辞两个狱卒,便带着德兴回了客栈。这俗话说:一场官司一场火,任你好汉无处躲。德兴和金应说到他哥哥在死牢中那个惨状时,早已是泣不成声。金应也是又急又恼,他哪里遇过这事,若是放在战场上,那还可一刀一枪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可如今,却好似一步踏进个棉花窟窿里,走不得动不得,二人都如那热锅的蚂蚁,焦躁难安。

金应踱步间忽然想张千载来,此人算他出军营后认识的第一个兄弟,虽结交不久,却已有生死交情,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千载兄弟游历天下,见识也广,自己在此处也是无计可施,何不去找他商量商量。想到这里,金应拿定了主意,于是又同德兴立刻打点行装,奔黄州而来。

紧赶慢赶一多日的脚程,金应和张德兴第二日酉时,才到了黄州郑虎臣的家中。张千载初听下人禀报,还兀自不信,直到金应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喜出望外,笑迎道:“金大哥,果真是你。你可不知,自你离开,我和虎臣日日念叨你,昨夜灯芯开花,虎臣还和我玩笑说今日有客人上门,我还不信,如今看来,这却是真的。哈哈哈”。

金应也迎上前去,给了张千载一个熊抱,道:“千载老弟,我也甚是想念你们啊,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

二人又分别将郑虎臣和张德兴做了介绍,大家都认识了,郑虎臣的姑母见家中来了客人,也打发下人预备下了酒菜,四人围着桌子坐定,都筛了酒,边喝边说起话来。金应把离开黄州后的见闻都细细和大家说了,张千载和郑虎臣听的恰是个猴子吃辣椒——直眼了。张千载待金应说完,长叹道:“金大哥,想不到这短短数日,你竟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确是不易啊。”

金应道:“千载,你还不晓得我?这遇上这事我也不能看着不管,可德兴兄长这人命关天,况又涉及朝廷官府,我却是没了那能耐,也只能来找你商量。”德兴听了,在一旁也急插道:“张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哥的命吧!”

张千载道:“德兴小弟,你先莫急。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好在这还有数月时间可供谋划,容我想想。”千载连喝了几杯酒,又沉吟半晌,忽然放下手中酒杯,道:“我想到一人,或可帮忙。”

金应忙问:“谁?”

千载道:“文天祥!金大哥有所不知,前几日,我收到天祥来信,说他目下已经丁忧期满,服阙起复,现朝廷下旨,任他为宁海军节度判官。虽说官职并不高,毕竟在京城,离朝堂颇近,有些事还是方便很多。德兴兄长的案子,听来还有许多蹊跷,虽说已经由大理寺做了最后裁决,可若是真能找到此案不实的证据,我想此案昭雪也并非难事,要知道朝廷除了大理寺,可还有刑部和御史台,某人要想一手遮天,也绝没有那么容易。”

郑虎臣一旁附和道:“不错,这是个主意。再者家父在朝中也有不少故人,或许也能帮上忙。”

张德兴一听,两眼通红,端起一杯酒,径直跪在千载面前:“张大哥,郑大哥,若果能救了我大哥性命,我兄弟必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恩德。”千载忙俯身去扶,那德兴如何肯起,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又恭恭敬敬在地上磕了个头。

金应也笑道:“好了好了,我总算没有白来。德兴,你也莫要总是哭哭啼啼,你可知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你快起身,一杯酒哪里够,每人敬个三杯还差不多。”

德兴被说的不好意思,站起了身,又与每人喝了不少,加上这几日奔波劳累,一时间竟醉倒了,郑虎臣见了,忙扶他去客房安置。房中只剩下金应与千载二人。金应也是几日没好好吃一顿饭,现在便放开了肚皮,“千载,今日我要和你一醉方休。”

千载笑道:“金大哥,你且喝着,等吃完我还要给天祥去封书信,这件事我也是心里没底啊。”

金应道:“也是,这件事也是劳烦千载老弟了!”

千载道:“这是哪里话,大哥侠道热肠,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如今这天下纷乱,事情错综复杂,不可不小心行事。且说大哥在鄂州遇到的那允泽,此人如何到了鄂州,他说他是奉蒙古丞相桑哥之命,又究竟是何命?加上你我在黄州遇到的杨琏真迦,如今想来,却都不简单哪!”

金应道:“却是奇怪,这些番僧到我宋土为非作恶,横行霸道,绝不是为了弘扬佛法,却不知为甚?这两个还是你我遇见的,谁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他们的人呢?”

千载道:“是啊,若他们是蒙古的细作,那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如今蒙古大军压境,南面蒙古可汗蒙哥亲率几十万大军进攻四川,如今正围攻我合州钓鱼城,北面是蒙哥之弟忽必烈率军领东路军,自汝南突破大胜关南来,眼看就要进逼这黄州鄂州,若宋军一旦失守,蒙古两军便可会师鄂州,届时沿江东进,京城危矣,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金应听到此,早已是钢牙紧要,竟一把捏碎了手中酒杯,长叹道:“我金应枉为男儿,此刻竟不能上阵杀敌,如今我才体会到,当年的岳将军那是何等的屈辱啊!”

千载听了,也不禁悲从中来,“是啊,若是当年岳将军能够直捣黄龙,收复故土,我大宋又何以到如今这地步?可这一切,又能怪谁?怪谁?”

金应发出一阵大笑,叫道:“怪谁?还不是怪那皇帝老儿,他用了秦桧那样的人,他心上怕徽钦二帝回来他没皇帝做,就害了岳将军,他才是那罪魁祸首。你道当今世上这皇帝老儿就是个什么好鸟?狗屁。全是狗屁”。

千载听了,知道金应大概是醉了,忙上前搀扶,金应却一把拨开他的手,嘴里嘟囔道:“我没醉,千载老弟,你说,我这是不是实话,是不是实话?”

千载哪里还能说什么,只能一旁看着,金应也不管不顾,拿起桌上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灌罢他又以筷击碗伴奏,唱了起来,唱着那首他在军营中,军士兄弟们时常一起唱的那首词曲: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一晚,金应将这歌唱了不知道多少遍,就连梦中,他还在叫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