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里,人们议论纷纷,秦使杀了稷下学子的事情一天之内就传得沸沸扬扬,听说一同来的其他人要么一起被抓,要么都躲了起来,周存大人正在派人搜捕,敢有窝藏的都要一同处罚。
稷下学宫也乱了起来,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秦国一个使节前来拜访,居然敢在主人家动起手来,实在过于猖狂……公孙启师兄师从学宫祭酒荀子,才学品行俱佳,乃正直君子,前途无量,居然就这么倒在了秦使剑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乎比得上当初子方刻意造势引起的轰动,从前来讲学的学者到求学的学生,都为此事而气愤,隐隐有联合起来声讨秦使乃至秦国的动向。
学生们聚集在一起讨论此事,蜂拥着请求荀子上书齐王,对秦使严惩不贷。
“公孙启是怎么死的?”
“外面都在传,是秦使所杀。”
“你们一向关系亲密,连你也只知道这些吗?”
韩非面色不变,声线平和:“师弟近日来神思疲倦,精神不济,您让他好好休息,学生也并没有打扰。老师,您难道怀疑我吗?”
“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周大人怎么会这么快就知情?我知道你们一直想要联合六国抗秦,但如果因此而要求他牺牲,成就你们的计划,又和那些暴君有何区别?如果想因此来达到目的,就做的太过了。”
“师弟已死,老师勿要过于哀伤,但此事并非学生所为,学生亦不愿牺牲他人达到目的,只是师弟他……早有死志。”
荀子颤抖双手,扶着拐杖,眼中满是哀痛:“唉,这孩子性格过于执拗,我一直都知道……过刚则易折,是我没有教好他……”
王宫内,齐王心焦如焚,一边是不能得罪的秦国,一边死活不愿意放人,他夹在中间难做,偏偏国相还在外头,唉!
“大王,臣已经下令追捕其他的秦使,杀人的秦使姚贾已经被关在重狱了。”
“你就非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吗?抓了一个还不够,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你抓了秦使,让寡人怎么跟秦国交代!”
“大王何必如此自轻,我大齐有山川之险、鱼盐之利,诸侯敬服,您又何须对秦王卑躬屈膝。就算秦国真的借机出兵,您登高一呼,将士们也会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行行行,寡人看见你们这些人就烦。”齐王不耐烦地打断了周存,“周大人想打仗,寡人还想要太平呢!你问问街上的老百姓,哪个是想要打仗的?要是秦国真的开战,寡人唯你是问!”
“大王,此次毕竟秦使有错在先,就算是在秦国,杀人偿命也是国法天理,秦国声称以法为教,秦使犯法,难道就能宽宥了吗?他们师出无名,必定会一触即崩。而且公孙启在稷下名望颇高,如果就这样放过秦使,岂不是稷下的学子都命如草芥吗?他们也是您的子民呀大王!”
“秦国要是开战,死的人只会更多!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齐王敷衍着,想赶快把周存弄走,“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秦使不能杀,毕竟他是来大齐出使,去拜会国相,你杀了他不是打秦国的脸吗?而且他也没有承认是自己杀人吧?什么事情等国相回来再说。”
“大王,杀人者又怎么会自己承认呢?国相与秦使交好,难免不会偏袒,此事万万不可交由国相处置!”周存语气激动,恳求道:“况且国相多日未归,不知何日能回来,还请大王仍将此事交给臣来处理,臣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明日朝议再说吧,寡人累了,你下去吧。”
赵政跟着子方一起去临淄大牢,一方面是因为周存布置的防守,周存也会考虑到有人来联系姚贾,甚至想要劫狱,很可能会布下陷阱来个引蛇出洞;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担心子方的状况。子方当年也被关进过咸阳狱,虽然子方说过自己曾独自来过临淄大牢,甚至很熟悉这里,但还是有可能想到以前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毕竟榆次一战的回忆让他如此痛苦,即使失忆之后再回想都还记得那种感情,如果真的想起来,他不确定子方是否能承受那样的打击。
周存特地在监狱附近安置了不少兵力,防止犯人被救走。赵政安排一队随从先假意劫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好让子方顺利混进去。此时齐兵果然上当,秦兵一出,原本一排排有序巡逻的士兵瞬间乱了起来,都想要抓到秦人领取赏赐。
“好大的阵势,我以前来的时候,从未见过这么多守卫。”两人蹲在附近的屋檐上观察,子方换上了一身和齐国士兵差不多的衣服,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却轻松得像是要回家一样:“我去找姚大人,阿政你小心不要被他们发觉。”
“好,如果实在不行就逃走,他们人多,千万不要和他们正面对上。”赵政拉住他的手腕,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最重要,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