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的龙舟雨,藕断丝连地下了快一个月。五六月的天气,在时而艳阳高悬,时而大雨倾盆中交替上演,至于穿衣的章法,是根本赶不上这南方的变脸天的。
神奇的是,端午一过,雨水便好像彻底挥别了南边大地般,逃遁无踪,连着两个星期,一滴雨也没落下,热得枝头蝉鸟整日乱叫,这才让人顿觉酷暑是真的要来了。
原来,“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是这种感觉……从前,她都没有这样好好地感受过一年四季的变化。雅颂坐在自家的客厅里,吃着泡得冰冰润润的杨梅,吹着呼呼而出的空调,看着窗外的艳阳与绿树,很是享受这种慢下来的人间烟火味。
父母刚在外采购回来,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在盘点着物资,又惊呼着买少了些什么,闺女到英国还得带些什么。雅颂顿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上大学前的那段日子。离开工作这半年来,几乎都在家中度过,中间虽说为着出国的事情,也回去过海市,办理法律文书签字和留学签证等事务,免不了时不时两头来回跑,虽是奔波了些,但她心无挂碍,只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像这样,能陪在父母身边的日子,也确实不多,在出国前,能回来待着,她便不想一个人留在那无人等候的,海市居所。
6月中旬的当口,要办的也都办的差不多了,她打算一个月后便先乘机过去,提前处理在英国的一应日常,少不免还要一通忙乱。而且,小县城里没有直达的飞机,还得回海市才有国际航班,她也确实要在临行前,和好朋友们告别一番的。
是啊……她望向窗外路边,开得火红火艳的凤凰花,竟又是一年毕业季,也是新的人生旅途即将开启的时节……是该好好道个别了。
市政公园里,她等待许久的荷花,业已开满池。
满眼的粉红配墨绿,一点也不艳俗,反衬得花儿娇嫩、叶儿柔韧,在夏夜的习习微风中相得益彰,又各美其美。真好,她向来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各自各精彩的画面了。
今日在各圈子群里,又在转发新一轮的海市企业排名,太华在榜单中的位置又上升了——去年一年的营收已超过200亿。而今的太华,已远不止于房地产市场的排名了,单论圈子排名,于他们而言未免小儿科了些,如今的费氏家族,已成功登上了国内财富五百强名单,与各行各业的翘楚一道,睥睨新时代。
费家,在这一场时代角逐中,已稳立潮头,俨然时代的艳阳了。他也提前完成了,和费孝宏的对赌。他已经向父母、向圈子、向沈小雯都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了。也许,从此以后,他便可以不再那么奔波了。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呢?
过往种种,已如昨日死去的荷,而今重新长出的这一茬,早已不是去年的那一茬。她虽不知自己的未来会在何方,但过去已逝,未来还远,她不想纠结也不想计划,无论周兆宇还是费扬,她只望故人都安好,她的人生,又不只是这两个人,他们的人生自然也不缺她。大多数时候,漫漫人生,不过一段又一段的旅程拼凑,她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点缀,他们又何尝不是她旅途中的过客呢?既然如此,感谢陪伴一程,各自安好,远远祝福,便好了。
而告别的这一天,终是要来临的……
7月中的一日,父母随着雅颂下了楼,推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走出了小区门口。杨若与带着司机、车辆,早已等在了路边。为着父母工作的原因,无法送她到机场最后一程,杨若与便做这最后一程的送别人。
饶是从家里跟到了海市,知道自己的孩子已30有余,在外独自打拼多年,仍旧是不放心的。临别依依,父母仍旧再三叮嘱,不是父亲拦着,母亲就要无止尽地说下去了。转身准备上车之际,雅颂和若与同时停住了脚步。
正对街站着的那人,定定地立在那,看着她们这边,一动不动。
此时的费扬,身着简单的素色Polo衫,端正笔直地立在对街处,像一尊石像般杵在那,眼神也不曾有一丝游移,就径直地看着雅颂。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在的,在那又等了多久、看了多久。
工作日早高峰刚过的海市,依然车水马龙,他们就这样,任由来去的车辆隔断,分立在一条繁忙的街道两端,遥遥对视着,都没有要动或者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杨若与来回地看着胶着的二人,转而对雅颂说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或者告个别?”
雅颂想了想身后正准备离去的父母,又想了想那天午后在他办公室的一番情景,自觉无话可说,只好摇摇头道:“算了,走吧。”说完,低头便钻进了车里。
若与无奈,看了一眼对街的费扬,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杨若与都满怀心事,一改往日的轻松做派,并不怎么说话。雅颂也不言不语,一直在等着她开口。费扬今天出现在这,定然不是巧合。她在等自己的好闺蜜,给自己一个解释。
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杨若与坚持不住,犹犹豫豫,支支吾吾道:“雅颂……有个事情,我……”
“什么事情?”她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