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青羊宫出了些乱子。
第一批赴往宁州参与玄天教清剿行动的修士回来了,其中就有簇云峰那位执守,卫长庚的师尊金岳上人。
但人是横着回来的。
消息不胫而走,元婴上人陨落可不是件小事,大魏境内承平已久,除了在边境与妖蛮厮杀的修士,青羊宫上一个陨落的元婴修士还要追溯到百年前。
合道不出,元婴便是化神之下的顶尖战力,更何况金岳上人还是主攻伐一道的剑修。
一群苟延残喘的玄天教众,居然还藏着手段击杀堂堂仙家大派的元婴剑修。
一时间,青羊宫上下哗然。
“卫师兄请节哀。”
草屋中,炉灶上锡壶白雾翻滚,梁邑倒了两杯热茶,坐回桌前。
卫长庚接过瓷杯,目光怔怔望着杯底几片茶叶回旋。
一段时日没见,卫长庚本就老成的面庞又多添了几分沧桑,满嘴胡茬稀拉潦草,整个人仿佛失了往日那股子锐意。
怔愣了许久,他回过神来,目光歉意看向梁邑,沙哑着嗓子:
“抱歉,那天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梁邑微微摇头,出了这么大的事,被放个鸽子也无所谓了。
卫长庚抿了一口茶,自顾自说着:
“我幼时家中出了变故,五岁便拜入青羊宫,跟了老头子十七年,这十七年里,从幼童一点一点成长到今日,老头子他没少费心。
七岁那年,仇家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我的命,宗门对凡俗的恩怨向来不愿插手。”
卫长庚眼圈通红,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追忆。
“老头子提着他那柄白虹,一剑剑将仇家请来的修士武夫砍翻,这是一桩不小的因果,就为了这个,他把下半生的道途葬送了。”
“......他......他本来是有望成就化神的......”卫长庚哽咽,双手按在木桌上微微颤抖,“是我害了他。”
梁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金岳上人将他视如己出,可想而知他此刻心中悲戚之甚。
沉默了片刻,卫长庚勉强平复心绪。
“师弟独自一人维系白云峰,这几年想来也极为不易。如今师尊仙逝,宗门已经选定簇云峰下一任的执守,最迟明年开春,簇云峰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闻言,梁邑默然。
当年白云峰虽然乱过一阵子,但他那位便宜师尊只是失踪,命灯还未熄灭,顾及这一点,当时宗门没有立即委任下一任执守,而是默许他继续留在白云峰。
卫长庚情况不同,他是金岳上人嫡系,新任执守大概容不下他,若离开簇云峰,要么用灵石寻一处洞府。
要么在此之前突破金丹,在执事院,药堂以及卫道院三者间选择一处任职。
否则就只能被宗门除籍。
看他平日寒酸的样子,不像能拿得出多少灵石的,可要突破金丹又谈何容易?梁邑在心底叹息一声,“师兄若寻不到去处,可以来白云峰暂住一段时日。”
“多谢师弟一番好意。”卫长庚微微摇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开春之前,我会突破金丹。”
他语气平静,却仿佛在湖面掷下一粒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
梁邑下意识地抬眸,对上那双透着些许倦意的眼睛,陷入沉默。
对视良久,梁邑收敛了心中情绪。
“这才有几分剑道种子的样。”
言罢,相视一笑。
这一刻,卫长庚心中的剑意终于重新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