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锻莫遗址并不昏暗,顶上的水明石的光安静地洒下,辉菌诉说着带着荧光的低语,想必静谧一词描述的正是眼前的这般景象。
但我的注意全在她身上,皎洁无瑕的,曼妙无比的令我神智迷离。
在那之后,她依偎着在我耳畔悄声道,等出去后就成为我的家人吧。
我自然明白这句的意义,心中暗喜,点了点头。】
五十九,米娅的腿伤好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十分稳定。我也在昨天找到了前往下一层的升降梯,目前我们仍在那个矮人民居中,在这一个星期里几乎每晚我们都有拥抱彼此。
或许就是拜此所赐,即使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我和米娅的状态都还算轻松愉悦,有时甚至会忘记周围的危险和目前的窘境。
但无论如何,明天就要继续深入了。
啊,米娅正在床上打滚,好可爱。
六十二,我们在升降机下遭遇了埋伏,那些白色的人形十分狂暴,将我们团团围住,米娅的冰魔术很快就为我们杀出了一条生路。
米娅的玛娜【魔力】消耗严重,但幸运的是我和她都没有受伤。
六十四,今天看见了一块刻着“600米”的金文的石碑,难道这里只有600米深吗,莫名的感觉,我们和地面或许并没有那么远。
六十五,今天频繁得遭遇了一种昆虫的袭击,有时也有黄铜机关,敌人的数量太多了,简直寸步难行,我和米娅都已十分疲惫,打算在这附近好好休息一天。
夜晚的时候我们再次拥抱了彼此,看来不光是我,米娅好像也不抵触这种事。
米娅告诉我这种昆虫叫巢蚁,伐莫们就是用它们的甲壳制作武具和防御工事。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射中我肩膀的那只箭,原来就是用这种虫子的尾部做的。
六十八,我们很久没有得到补给了,燃油已基本见底,食粮也只够俩天的分量。即使算上可以在路上采集的食用菌类,也最多撑不过三天。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前面的路越来越暗了。
我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还应不应该继续向前。但米娅却表示没问题,即使食物吃完了也有办法。
她告诉了我,伐莫的真相。
【那天晚上,我握着躺在我身边的米娅的手,小小的却比我的手更温暖。
她说自己有没有食物也能继续前进的方法,倒不如说是原本她就打算这么做,只是我的出现让她没必要这么做。
“闲来无事,就跟你说说伐莫的事吧。”
“关于那些白色怪物的事吗,你果然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只是人类忘得太快了。”她看着缓缓开口道,说出我不曾听说过的史事
“大约两百年前,当时的夜幕高原上爆发了人类和高精灵的战争。
那场纷争由高精灵挑起,但时过境迁,当时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也无从考证了。
居住在雪山的雪精灵本可逃过一劫,但高傲的他们却率先下山抵御外敌。
但高精灵与雪精灵之间本就隔阂。
傲慢的高精灵并没有与雪精灵并肩作战,而是等雪精灵几乎全败后才出手。
但他们都低估了人类的力量,雪精灵战败了,高精灵也败了。
战败的雪精灵撤回雪山的路被人类军团堵死,后方的高精灵也不愿收留,最后只有龙和矮人愿意提供庇护。
但若要前往龙的国度需要横穿战场,十条命都不够。
所以当时雪精灵向矮人寻求庇护,但矮人狠毒无情,他们相信精灵的眼睛是神的监视器,所以他们要求雪精灵服下毒药,这种毒药至今也在蚕食他们的心智,同时会夺走他们的光明,于是在漫长的黑暗中雪精灵失去了他们原本的崇高。
成为了伐莫,意为理应讨伐的精灵。”
我没有打断她,静静的听完了一个名为伐莫的悲剧。
接着她说出了她的想法:“既然伐莫是精灵的一种,那他们的血一样可以为我所用。”
“如果你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就把血分给你,让你也成为吸血鬼。”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做呢?”我提出疑问。
“因为他们的血已经被毒药污染,很恶心,而且回复的效力很弱,所以又要摄入更多的量。”说罢,她的脸色铁青,好像是想起了那股恶臭,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我也不禁想像了一番,到底是怎样的味道呢。】
七十,我们找到前往下一层的升降机了,到现在还没有要米娅实施备用方案的地步。这次的升降机很大,巨大而庄严,跟以往相比气派了不少,但大体的操作模式似乎并没有变化。
直觉告诉我,也许前面就是我们旅途的终点了。
【夜里,米娅一如既往地睡在我的身边,在我耳边低语道:“越来越冷了呢。”
我嗯了声,确实这一层的温度要低不少。
即使隔着皮革垫子,冰冷的石砖仍然会带着热量。
在这种时候彼此的体温显得是那样的惬意,我将米娅搂在怀里,柔声说道:“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说过关于你弟弟的事呢。”
“对哦,也得和你好好介绍一下才行。”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椭圆形的古铜色吊坠,旋开盖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有三个人,一位颇为帅气,将手抱在胸前的少年和一名衣着讲究的男子,米娅坐在他们中间。
想必这就是他们一家吧。
我没有问她关于她母亲的事,那应该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他叫威尔,很帅吧。”她指着那个抱臂少年,颇有些自豪的说道:“这个坠子是父亲给我们做的,我和弟弟各一个”
“弟弟比我更强,也很聪明有时像个哥哥一样。”
她又给我细细地讲述了矮人是如何率领那些黄铜机器人袭击他们的家园的。
父亲如何牺牲,仆人们反目成仇,弟弟保护了她,但自己却被矮人抓去。
矮人狠毒无情,简直就是恶鬼,一群疯子!
大蛇的眷属和崇高的太阳神永世都不会原谅他们!】
日记的内容到此中断。我是勘探小队第52期队长,也就是日记中提到的“领队”。在俩年后的今天,我们成功到达了5号升降机,也就是日记所在的位置,但5号升降机在我们到达时已经严重坍塌,处于完全损坏的状态,看来他们的旅行似乎并没有继续,但我们也无力继续向下,如果没有找到其他升降机,那这座遗迹的探索就到此为止了。
永元历349年,于夜幕高原东南部,锻莫遗址地下5号升降机前留笔。
【第二天,我和米娅出发了,乘坐升降机来到了这座遗迹的最深处,地牢。
这里的气味十分令人作呕,地上有各种腐朽的枯骨和无法形容的液体。
我用木炭碎做了简易的口罩。
米娅看到这里时表情很难看,我也一样。
继续前进,进入了一个笔直的长廊,两边有着许多黄铜色的巨像。
但从它们身体上的精密的齿轮和管道看来,它们多半不是装饰品而已。
米娅说,那些就是袭击她家乡的机器人。
然而,它们看起来早已废弃,身上蒙有厚厚的尘埃。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灰色石门,神秘而庄严。
我们向着那扇石门走去,但当我们走到中央时,我们担心的事发生了。
其中一座机器人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一样,随着我们的接近,像那些自律机关一样动了起来。
它背上的管道开始喷出蒸汽,早已熄灭的眼眶重新燃起辉石苍芒,齿轮嗡嗡作响。
快跑!
米娅比我更先作出反应,拉起我的手就往回跑。
仓皇中,我回过头去,只看见它缓慢地一步步向我们走来,每一步都充满窒息的压迫感,让这座封闭的空间为之撼动。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抱起米娅喊道:
用冰魔术拖住它!
米娅从我肩膀上伸出双手,下一时间巨大的冰锥刺向巨像,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没有回头,但从脚步声不难判断,米娅的魔术应该只是让它停滞了几秒。
但它的脚程并不我和米娅快,很快我们就回到了升降机。
迅速制动,直到地牢消失在视线的前一刻,我才看到了那缓缓追来的黄铜色身影。
过了一会儿,那嘈杂的声音才逐渐消失了。
“那叫机械百夫长,就是它们袭击了我的家乡。”
“那玩意有弱点吗?”
不知道,只知道我的魔术对它们几乎无效
我看向那巨大的升降机。
你确定你弟弟就在那下面吧
米娅点头,吊坠告诉我威尔就在那下面
我思考了一会,并将我的日记本放在升降机前的一个显眼的地方。
说到,我有一个想法。
回到下面,如我们料想的一样,那尊巨像早已没了身影。
我让米娅爬上升降机,并在那里的岩壁上凿了一条连接到升降机底部的通道。
希望它能承受住它的重量。
转头对她说道,一旦我开始行动你就往前冲明白了吗。
她点头,眼神中无不是担心的泪光。
米娅:
他让我躲在地牢的角落,自己去吸引百夫长,待它离开我就去那扇门后找到威尔,再回去帮他。
但这样做没问题吗。
他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但我的魔术又对它不起作用,或许威尔能有办法。
但威尔能马上战斗吗,如果他回不来了怎么办。
好自私。
但他已经走了,去为我吸引百夫长的注意,如果现在出去就会让他的努力白费。
齿轮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其中隐约参杂着少年急促的喘息声。
米娅!
他歇斯底里的喊道,告诉我该走了。
我冲出去,在他的诱导下,百夫长竟然真的没发现我。
我一路跑到长廊,望着那扇青灰色门扉。
我,我不能走。
他也是我的家人,是我在深渊中找到的伴侣。
我得回去帮他。
我:
我让米娅留在地牢,只身前往长廊。
巨像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我的到来一样,当我接近时,它如同上次一样抬起头颅,浑身机关开始运转,苍蓝色光芒出现在它的眼眶中。
伴随着一声巨响,巨像像上次追着我进了地牢。
所幸,它并没发现米娅,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示意她赶紧行动,随后直向升降机奔去。
进入升降机,我将大门敞开,并迅速制动,在它追上来之前攀上连接顶部的绳索。
当我爬到升降机顶上时,巨像追了上来,并进入了升降机。
它举臂袭来,铁臂在顶部破开一个大窟窿,我虽然躲开了,但飞溅的金属还是刺进了的我的左臂。
我爬进预先挖好的隧道,同时升降机开始缓缓上升。
伴随着齿轮刺耳的摩擦声,升降机将巨像带向上一层。
我绕道而下,从底部爬出,血流如注。
这时米娅来到了这里。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你先走吗。
她走到我身边,看着我受伤的手臂,取出金属,开始包扎,一层层布条压紧伤口,止住了血。
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在这么乱来了,她说道。
我咧起嘴角,但手臂真的很痛,笑不出来。
她扶着我穿过地牢,走进长廊,在我们快到那扇门前时,意外发生了。
地牢里传出刺耳欲聋的金属摩擦,扭曲断裂的声音,这个空间都在颤抖,尘埃,砖块从头顶落下。
紧接着,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响亮的声音响起。
它落下来了。
冲击力使我们摔倒,也让两边不再动弹的巨像倒塌下来。
恍惚间,我看见米娅推开了我,然后,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米娅躺在我身边,但下身都被巨像的手臂压着。
你醒了。
我救你出来。
不,你的伤口会裂开的,去找威尔,他比我强,能帮我们离开这里。
她的气息很微弱,眼神中闪有泪光:出去后就成为我的家人吧。
我握住她的手,温度很低,重重点头:说好了。
我走向石门,看起来它似乎并未被冲击影响。
看似沉重的石门被我轻松地推开,几乎没有阻力的。
门后的空间十分宽阔,顶部有着白色的灯,不徐不慢地发出光亮。
恶臭也在第一时间袭来,同地牢一样,是腐败的味道。
地面是白的,墙壁也是白的,墙壁下堆放的骷髅也是白色的。
白得让人心生茫然。
但当我踏入房间时,四周的墙壁开始浮现血色的咒纹。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早已干涸的血池。
整个房间寂静的可怕,只有我躁动的心跳在回响。
当我抬头时,才第一次对这个房间产生了恐惧。
纯白的天花板上盘踞着一只巨蟒。
但那似乎只是一尊雕塑,我注视了它很久,森白可怖的骨面枯牙,深邃无光的修长眼眶,覆盖全身的血色鳞甲以及那遮蔽了半边穹顶的火焰般翅翼和修健盘踞的长尾。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停止了注视,开始不抱期望地在那堆骷髅中寻找。
但很快我就找到了。
一个胸上插有一把银枪的无头骷髅手中攥着一枚古铜色吊坠。
我沉默良久,最终从他手上取走了它。
回到长廊,走到米娅身边。
找到了。
他在哪,怎么没一起过来?
他不在这里,但留了字条。我从背后掏出一块布条,上面用我的血写着:
姐姐,我已经脱困了,会尽快来找你,但我想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特意留下了字条,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威尔。
米娅沉默了一会儿,眼泪悄然滑下,笑道:
这样啊,威尔已经出去了啊,白跑一趟呢。
拭去眼泪,继续说道:我们也得尽快上去才是。
我用杠杆将米娅从巨像身下救出,但手臂上的伤口也因此裂开。
俩人伤痕累累地靠着墙壁,依偎着彼此。
对不起,她说道。
对不起,我说道。
她握着我取来的吊坠,似笑似哭地说道:
真是的,威尔连字都不会写呢。布条也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
巧合吧,我说道。
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眼泪滴滴落下,浸湿了我的衣襟。
或许,我们就这样出不去了吧。
不会的,会有办法的,只是我现在有点困了。
她转头看向我的脸,想必没什么血色吧。
视野开始变暗,温度开始散去,只有声音如旧,不急不慢地流入我的耳朵。
威尔的吊坠就交给你了。她将吊坠放在我的手上,并吻了我干裂的唇。
晚安,我的爱人。
意识开始消散,在最后的几秒,我旋开了吊坠的盖子,看见一抹红色流入我的手掌。
我看见了一望无垠的血海,无数通天的森骨石柱,铁灰色冰冷的石门,以及盘踞在我眼前的枯齿赤鳞巨蛇。
在它红亮的眼神注视下,我感觉浑身血液倒流,不得动弹半分,任凭它那洞穿一切的眼神搜刮我的记忆。
“这样啊,那你就成为我“贪婪“吧。”
再次醒来时,米娅在我身边仍在哭泣,身体依旧冰冷。
但心脏却已不可思议的力度跳动,热量重新回归身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
米娅察觉我的变化,喊着我的名字紧紧地抱住我的身体。
但那时,我们都没注意到我脖颈上浮现的血色衔尾蛇纹章。
我回到那个房间,注视那尊巨蛇雕像,在我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我现在只想和米娅一起回到地面,其它种种往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