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姐有年龄差距,但是在情感上毫无距离。我既是三姐的小跟班,也是三姐的朋友,更是她疼爱的妹妹。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三姐是我儿时最好的伙伴,我们彼此相伴了成长的过程,参与过彼此童年的喜怒哀乐。
我有很多的玩伴,但是三姐只有我一个玩伴。三姐的家庭给与她的自由太少。三姐也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因为这个原因,同龄的姑娘对她从来不太友好。她们总是一边羡慕她,一边嫉妒她,排斥她。
漂亮应该是对于很多人很多事都具有吸引力的,应该是想要无限接近她才对,为什么要排斥呢?
原来太过漂亮也会惹人不满的。这可真是奇怪的事情。
我和小伙伴在晒场里跳格子的时候,三姐来了,小伙伴们的脸色就会瞬间就上了寒霜。一个个紧绷着脸,不跟三姐说话,理也不理她,看也不看她。
三姐踌踌躇躇地,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说:
“我来一个?”
然,没有人回答她,也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我知道光我赞成没有用。我本来是等其余小伙伴回答的。可她们就是谁也不说话。我便只好大胆地表态:
“可以啊,你跟我一组吧。”
我知道即便小伙伴们同意了三姐加入我们的游戏,也是不愿意与她做队友的。这个时候只有我会“收留”三姐。
可就是这样,小伙伴们还是不肯跟她一起玩,好像不屑与她为伍一般,气愤地捡起地上的沙包跑到隔壁另外画了格子,重新开启游戏。连我也一并遭她们舍弃了。
小伙伴们对三姐的排挤是莫名其妙的,我至今也没有搞明白过其中缘由。
排挤归排挤,在背地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的时候总喜欢扮演三姐一家人。就像拍电影那样。选角色时,大家都争着要扮演三姐的角色。为了这一角色,大家经常闹得不愉快,甚至不欢而散。最后往往定了当中长相最好的一个来扮演三姐,才把风波平息下来,大家都心服口服,也不争执了。
三姐的角色定下来后,又开始争演六妹妹,二姐,大姐,四姐……按照三姐家姐妹们的颜值高低排下来,一般都是规定了颜值相当的演员来扮演的,很是公平公正。
最后挑选剩下的两位来扮演大爸和大娘。
在小伙伴们心目中,三姐家姐妹们是《天仙配》里“七仙女”一般的存在。这真是怎样矛盾的现象啊。她们明面上总是莫名的排斥着人家姐妹,尤其是对三姐的排斥更是严重。私下里却把她们当作偶像来崇拜。
女孩们总是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渴望成为那样一堆漂亮姐妹中的一个。
其中扮演三姐角色的戏份最多。三姐的羊群,三姐的歌声,演着演着大家都变成了观众,都坐在那里只观看三姐的角色,如痴如迷般的,忘记了其它角色。
“三姐”的演员往往会忘情地表演着,十分的入戏,仿佛自己就是三姐本人,在那里自我陶醉,也陶醉着观众们。她扬起手中的鞭子,轻轻柔柔地左右晃动着,作势赶羊群。那只鞭子做得很精致,是“导演”亲自制作的,花了不少功夫,因为那是最重要的道具。
“三姐”扬鞭的同时,嘴里唱着《牧羊曲》:
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
演得很投入,活灵活现的。只是歌曲不对,我没有听三姐唱过这首歌。这是电影里的歌曲,从来也未曾听见三姐唱过的。
三姐只重复地唱过一首歌,一开口就是:
喜马拉雅山啊再高也有顶啊
……
也不知道这首歌从哪里来的,除了三姐我也没有听谁唱过这首歌。仿佛是三姐自己独创的一样,只单单属于她一个人的歌曲。
我问三姐:
“三姐,你为什么只唱这首歌,不唱别的歌呢?”
“我不会唱别的歌啊。我又没有功夫学别的歌。”三姐说。
“那你怎么学了这首歌?”
“是从广播里学的。以前每天早上起来挑水的时候,我家墙上的广播里天天唱的是这一首歌,天天唱,天天唱,我就记熟了。后来广播从来也不响了,就再也听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
我家墙上也挂着一个圆圆的小广播,不仅我家墙上,我在很多人家的墙上也看见过小广播。但是,我从不记得小广播唱响过。
三姐说,小广播不仅可以放歌曲,听新闻,还可以喊话。村里有人对着小广播一喊,公社的广播员真的就会做出回应来。真是再神奇不过了。
后来小广播全体都不响了,广播线也都一律解除了,只留下电杆。村里在电杆上安装了大喇叭,一根电杆上装了三个大喇叭。大喇叭的音乐我是有印象的,上学路上总听到唱着《东方红》,唱着《国际歌》,每天播放着《小喇叭》:
嗒嘀嗒,嗒嘀嗒……
唯独没有听见过三姐唱的那首歌。也许那首歌只跟三姐有缘吧。
三姐虽然几乎天天唱歌,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爱好唱歌,也不像有什么令人惊喜的天赋。她的嗓音虽然纯净,但是我记得她一生都只唱过一首歌。还不是一首完整的歌,连歌名也不曾知道。她只是简单地即兴地哼唱几句罢了。
她高兴的时候唱,难过的时候唱,雀跃的时候唱,落寞的时候也要唱。几句歌词表达了她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