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里的一天,在我记忆里是天翻地覆的一天。从那天以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队长不再天天喊:
“出早工咯!”
母亲也不用去队上出工了。她可以吃了早饭,喂了猪再慢慢下地干活。也可以跟同院的刘婶儿说一半天的家长里短,然后不慌不忙地干活去,绝对不会有人说她。
父亲周末,或是放假了也可以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的。
就是那天,我一起床就感觉到母亲和父亲都特别的匆忙,他们做每一件事情的时间都压得十分紧凑,他们的谈话内容也与往日不同。
“真的按人口分吗?像咱家这样人口少的会不会吃亏了?还没有你的户口,就剩下我和玲玲两个人口了,少的可怜。”母亲的声音。
“担心什么,土地少,人口少,吃饭的也少。土地也好伺候。那些人口多的,吃饭的人多,要缴的公粮也多,不一定有咱们的粮食富余呢。不要去艳羡别人,多有多的好,少也有少的利。包产到户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才实行的吗?”父亲说。
“她大爸家的土地该是最多的吧,他家人口最多?”
“那是,我看往后他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他家人口多,劳力也多。除了最小的少华还帮不上忙,一家子没有一个吃闲饭的。她大爸家从此翻身了。”
“以后种的粮食都归自家的了吗?我咋像做梦一样,不太相信呢?”
“交完公粮就是自家的了。”
我完全听不懂父母的谈话,只是空气中的激动和不安感染了我。
早饭刚吃完一会儿,队长就在沟边的核桃树下扯着嗓子喊:
“哦嚯嚯……开会咯!开会咯!”
队长的声音很实在,可以穿透所有的噪音,稳稳地落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心里。
他喊了第三遍后,村民们就陆陆续续地走出各家院子。比往日可积极多了。
人们在黑桃树下,或蹲或站,围在队长周边。也有跑到附近田坎上,把坎上的蒿草压平了坐在上面的。
我和三姐爬在外围的稻草垛子上看热闹。
人是来的差不多了,但还有几个妇女没有到场。队长又一次扬声吆喝:
“开会咯哦!喂奶的,喂猪的赶紧点,等你一个人嘞?”
队长的一双小眼睛炯炯地扫视着人群,在心里清点着人数。不用一个个点名,队长只需扫上一眼两眼的,瞬间心里就精准地锁定了还没有到场的是哪几个人。
再次吆喝一声后,他把手里的烟锅子伸到烟袋里一挖,烟锅子就装满了烟丝。队长的孙女儿早就在队长挖烟袋的时候就从她爷爷衣兜里掏出火柴划燃了等着。队长稍稍侧过头去,就在孙女手里点燃了烟吸起来。
等到珊珊来迟的刘婶儿和老八媳妇到场了,队长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核桃树干收起来了。他清着嗓子,开始讲话:
“不要说话了,认真听着,这是关系到大家切身利益的大事,不听清楚的,不要到时候再这样那样的,骂爹骂娘的那套少给我来。”
队长拿出一本封面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油污的小册子翻开,续道:
“那个……,大家议论了一段时间的包产到户终于落实了,公社命令咱们水路村今天之内就把土地和牲口都分完,落实到每家每户。咱们八队万万不能落后于其他队。现在,我先把分配方式公布了,等公布完了之后,各家的户主跟着队上选出来的三个人一起去量地。土地量完了之后,下午大家到社房大院集中,分牲口。呃……晓峰,还是你来公布,你年轻,响亮。”
民兵连长杨晓峰从队长手里接过册子,翻开,清清嗓子,照念出来:
“根据我们队上的实际情况,土地先按劳力来分,一个劳力一亩地,再来就是按照人头分,每个人头三分地;牲口按人头分,羊子每个人头一只,牛,三口人一头牛。完了。”
人群里谁带头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