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午休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但雨始终还在下着。
仔细去聆听,雨水会发出一种立体环绕的窸窣音效。
犹如呓语。
天河捂着额头从榻榻米上坐起。
依附于身体的纤柔气质散尽后,『夕颜』的人格便也随之消去,亦如出现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夏花社...?”
场景的确是自己的社团所在地,但大脑中多了一些琐碎的零星片段,奋力回想的时候头痛却又会发作。
这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的症状了。
眼前坐着的是白泉真帆与班长-四叶朝晞,站着的是凛夜冬眠与汐音夏越。
四个女生用协调一致的奇特目光注视着天河,『奇特』到不像是在看『天河』这个个体,而是透过他的躯壳在与别人交流一般,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夕...”
四人嘴中吐到一半的音节被天河一起打断。
“会演结束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针对性,只是为了判断当下状况才进行提问,所以任何人回答都是可行的。
朝晞与真帆唐突地对视,当二人意识到了什么之后,神情落寞地垂下脖颈。
夏越炯炯有神的双眼看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冬眠将一支吸管插进杯中平静地喝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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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河?”
“是我。”
“一大河?”
“说一遍就够了。”
“一大河?”
“你是复读机吗!”
确认三次的夏越欣喜异常地像拉扯橡皮筋一般横向拉伸着天河的脸。
“别玩了。”
轻轻拨开夏越的双手。
“一大河君又从『白猫』变回『萨摩耶』了呢?”
“『白猫』?”
天河不明所以地发愣。
说是『萨摩耶』也情有可原,因为名光校园内对柳天河的众多称号中就有一项『摸上一次就会感到心情愉快的萨摩耶』,白色的头发松松软软,如果上面再多出一对白色的竖耳也无妨。
感觉那样做学姐们一定会心花怒放。
但是『白猫』的形容听上去完全是空穴来风,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猫』这种名字用来给女生起外号更加合适吧?给男生用,不、哪怕是给“正太老妖怪”名光三生使用,说不定也会显得不正常。
这并非是取决于外表的稚嫩或成熟,而是来源于性别上的气质区分,是无法通过后天的方式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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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科的『白猫』温柔又可爱、虽然犬科的『萨摩耶』当然也很好,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是什么?”
冬眠接龙式地提问。
“不知道,反正论可爱犬科肯定敌不过猫科~小冬眠要是抱着一只萨摩耶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一定会被舔的满脸都是的。”
“我不介意的哦。”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对狗过敏。”
“哪有,猫和狗我都喜欢。”
“会掉毛的萨摩耶也喜欢?”
“爷爷家就有一只,我可以抱着它在草地上滚一下午。”
“可是,为什么能滚一下午呢?”
“因为是幼犬,再长大一点的话就抱不动了。”
冬眠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可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吸管。
夏越本来还想问『爷爷家的萨摩耶长什么样』,但在那之前就被天河以怒吼提前终止了话题。
“谁来告诉我裙子是怎么回事!”
天河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沿着充满『真空感』的下身望去。
直到发现一条茶色长裙为止,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发怒的欲望也突然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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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看吗?我觉得很好看。”
夏越没头没脑地自问自答。
“没有人会在乎好看不好看!我只想问是谁做的!!”
“一大河君要是不喜欢脱掉不就好了。”
“我是暴露狂吗!”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棕熊内裤嘛?”
夏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说瞎话,并大胆地披露着他人的穿着隐私。
“......”
对于这个即将引起强烈回击的举动,冬眠悄悄地退到玄关门口,真帆和朝晞则心领神会地继续用茶,以不变应万变。
“夏越,我想跟你谈谈。”
天河的笑容像是装上了恐怖滤镜,显得十分灵异。
“谈什么?谈恋爱吗?”
夏越天真地问道。
10秒钟后夏越开始跪地求饶。
“不要再挠了,不、不要再...啊哈哈...哈..哈哈哈...放过我吧...”
不停地受到『软肋挠痒攻击』的夏越笑的泪流不止,而天河却冷酷地继续施加惩罚措施。
见时机成熟,天河暂时收手了。
『严刑』过后的『逼供』开始。
“原来那套制服呢?”
“被我吃了。”
夏越揉了揉哭得发红的眼角。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哈~哈哈哈...救命...让我休息一下吧...求你了...”
“制服在千绘姐那里,还有话剧部的戏服也是。”
夏越的心理防线终于完全崩溃了。
至于天河,达成目的后也就没有去在意从大礼堂转移到夏花社的过程。
当下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才是第一位的。
胃酸分泌过多的胃部剧烈抽搐着,表征就是一直从腹部不断发出的半音阶打击乐器式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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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堡要吃吗?”
冬眠握着一个『BigBug(大漏洞)』汉堡在天河面前晃了晃。
『BigBug』是最近W记出的新品,正如系统中的Bug所形容一般,有着Bug级别的四层牛肉饼+辣味烧烤酱,配以真正德国泡菜,广告语是
——『吃下一个就别想活了哦啦!』
天河的脑中顿时复现一个爆炸头暴走族开着汉堡机车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的汉堡广告,瞬间食欲全无。
不过联想到现在这个状况...
有吃的就不错了。
“谢谢,给我一个就好。”
在慢条斯理地小口咀嚼汉堡的过程中、天河的心中仿佛又有一层未知的灰色迷雾笼罩。
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
而且考虑到自己带着戏服就和话剧部的人不辞而别,自己似乎还是应该去和竹鸣学长道个歉比较好。
“吃完了。”
“请用茶。”
真帆早有准备地将茶碗推到天河面前。
朝晞则默契地在被炉底下将那张死亡报告书的影印件来回折叠了四次,旋即塞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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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帮我!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关系了...”
破门而入的名光茜大声地哭诉,用一个飞扑撞倒天河后将其压在了身下。
“欸?”
夏越有些没弄清楚状况。
冬眠和真帆也是,包括正在换鞋作离开打算的班长在内。
“喘不...过气...”
此时的天河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原因都出在那对胸部上。
那是一对可以杀人的胸部。
“啊?抱、抱歉,学弟你先起来好了。”
茜梨花带雨的脸上转而是一副歉然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时间不长,大概从薇莲出现到误会发生为止、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名光茜只解释了五分钟不到,脉络清清楚楚。
——就是吃醋了。
“我那位笨蛋哥哥有没有向你解释什么?”
真帆心细地问道。
“他才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大家族的少爷就是这样!以后有个三妻四妾都不奇怪!我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啊?我...”
“也就是说学姐根本就没有给哥哥任何澄清误解的机会,对吧?”
茜一时哑口无言。
“真帆,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说完后天河便牵着茜的手掌向外走去。
“学弟...”
“什么都不要问,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茜怅惘地注视着天河的背影,隐隐然猜到了他的心思。
每次都要这样麻烦一大河君。
那次的隔阂也是、现在的误会也是,然而学弟却不以为意。
——或许需要好好反省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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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道穿着茶色长裙与茶色外套,白发侧边系着一条漆黑蕾丝缎带的女生形象。
“她”穿梭在6楼各社团之间的走廊上、无视了众多男女混合的火热视线,牵着名光茜以疾速下楼。
即使『夕颜』的人格退场了,由于天河穿的还是女生制服,不换装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块铷磁铁,而对可爱的女生没有抵抗力的学长和学姐们无疑就是金属。
“好可爱的女生...”
将“魔剑士”的服装换回名光制服的花星环痴迷地捧着两颊。
但头发却还是天蓝色的。
天蓝色双马尾。
“别看了,那是男的。”
“不是女的吗?”
“气质不一样吧?我还以为你们女生会更敏感一点。”
“男生?那就更好了。”
身为男友的天堂天夜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星环的脑袋。
“唉哟...”
“别『唉哟』了,又不怎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