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童年(1 / 2)吉祥公寓首页

生命真是个神奇的现象,一次偶然,就会让几个不相干的生物,成为了一家人。

和尚说:“一切都是因果。”

道士说:“一切都是缘分。”

赫拉利说:“生命是就是偶然。”

在一个飘雪的早晨,你缓缓睁开眼睛。

1971年冬,你出生在三元镇的一个小村子,村子的东面是一座土质不怎么肥沃的黄土塬,这里一开始还能种些小麦,因为常年干旱,加上后来因为退耕还林政策,村民大多改成了种树,柿子树或者花椒树。但是一到冬天还是黄土漫天。唯独雨雪天还能相对好点。

你妈妈一边纳鞋垫一边说:“生你的那天早晨,天突然下起小雪,那是那年的第一场雪。你爸爸就说:“哎呀,叫什么名字呢?以为会是个男孩呢,准备的都是男孩的名字。”

你爸爸抬头看着窗外:“就叫下雪吧。”

所以看吧,就是这么随意!

其实,爸爸和奶奶是想要个男孩子的,结果到医院一看是女孩,奶奶转身就走了。

你母亲大概是在二十岁的时候生下你,你父亲比你母亲大五岁,他们都出生在改革开放初期。他们的结合一个是因为年纪大了,一个是因为迫切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你母亲兄妹9个,她排行最小,家里嫌弃她是女孩,因此,在家里很不受待见,成年后遇到你父亲,还以为,是遇到了可以改变命运的男人。

你母亲小学毕业后就不读书了,在家里跟着她的母亲学习砍柴,做饭,缝补,时不时帮人浆洗补贴家用。

你母亲说:“当时他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外爷,劳动时不幸摔断了腿,渐渐的外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一不小心就会被暴打一顿,挨打最多的是你的外婆。

你外爷对你母亲说:女娃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会写自己名字就行了。赶紧出去找个地方挣钱,顺便找个男人赶紧出门就完了。小学毕业的母亲,在那个年代算是有点文化的,所以工作也没有很难找,被安排在一家信号场的食堂工作。

不是很置信吧?可这种事在那个年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生孩子,就是生劳动力。

你的父亲,家境相对能好一点,初中毕业后,家里托关系给安排了信号场的工作。也就是在一次用餐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邂逅了。

之后,在你母亲十九岁那年,两人开始交往,一年后,二人奉子成婚。日子一开始还算甜蜜。

一切都是你降生后开始变化的。

奶奶因为你是女孩,整天对你母亲指桑骂槐,渐渐的毫不避讳,直到当面辱骂,你母亲都忍下来了,因为当时离婚这种事,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你的身体还算比较健康,但也难免会有一些婴幼儿常见病,比如发烧咳嗽,只要及时治疗,基本都会痊愈。三岁的一次意外跌倒,查出你心脏上有个孔,是先天发育的原因,只要日常多注意,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后,可能更容易脑供血不足,导致梗塞。

你母亲常常抱怨说:“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得上这种病。”常常背过身偷偷的哭。

1972年春,你的弟弟出生了。

弟弟的名字不是你母亲取得,也不是你父亲取得。而是你奶奶拿着八字簿,去找了先生算得。据说弟弟的八字缺水,所以要补。他们选了“洋”和“海”,举棋不定之下,最后决定都要,就叫“骆海洋”。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太多了,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件事。

奶奶对待你母亲的态度渐渐好了一点。你奶奶经常对着你弟弟说:“我的乖孙,你就是我们家最大的宝贝,你是我们家的独苗,你就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之类的话。。”

弟弟从小都是用最好的,奶奶的点心柜子,永远是弟弟的专属,如果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奶奶就打桌角:“让你碰我的小海洋。”如果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奶奶就会在弟弟摔倒的地方踩两脚。家里的所有人都爱他,都在夸弟弟聪明。你好像变得更透明了。

很快,信号厂迎来了下岗潮。你父亲下海经商,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家里的房子也从厦房改成了平房,又从平房改成二层小楼。二层一般不住人,基本都是用来放粮食。

在新政策的推行下,父亲、母亲、你、弟弟,是典型的符合规定的四口之家,看起来幸福美满。

你最早的记忆,是塬上的社火。

“社火,又叫社火表演,是民间传统节日里,扮演的各种杂戏,社火表演的内容有踩高跷、耍狮、扭秧歌、跑旱船、耍腰鼓、骑竹马。。。等。”这些现在都属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除了鞭炮的味道,你最记忆深刻的是充斥在街道里甜甜的爆米花的味道,还有那街道两边贩卖的各种玩意儿和小贩们吆喝的声。

你央求父母玩套圈,结果只套到一尊石膏纯白的娃娃,你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接受了,这是你的第一个玩具。

你将那个白色的石膏娃娃,涂得五颜六色,藏在你的床底下,不开心的时候就拿出来陪你。

你奶奶看到就说:“哎呀,你看看涂得五马六道的什么呀,脸花的像你一样。

“像我?真的吗?”你很开心,似乎奶奶在夸你。

所以,你从不讨厌,到更爱这尊石膏娃娃,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你每天起床都要跟它说早安,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也是先看它,然后睡前说晚安。石膏娃娃成了你的好朋友。

某天,你在一声脆响中醒来,发现发现石膏娃娃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五马六道的脸也摔成了两半。你伤心极了,跑去找正在喂鸡的母亲。

奶奶见状:“摔就摔了嘛,不就是个赔钱货。”

你当时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石膏娃娃被奶奶无情的,扔到了门口的粪堆上。

你伤心的哭啊,你最亲爱的朋友摔碎了。

弟弟多数由奶奶带在身边,你则多数跟着妈妈。

父亲越来越忙,他每天都在你起床之前出门,睡觉之后回家,一周也难得见上一面。渐渐的,父亲就经常住在公司里,很少回家了。

不过。父亲不在家,对于你来说,不见面反而自在,不用被追问功课。

你的母亲,天生高挑标致,家务里外全能,尝过一次的菜,她都能做出来,村里的人,都在夸你母亲能干又漂亮。

在幼小的你眼里,母亲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论是米袋还是面袋,她总能一扛就走。

你总是问母亲:“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啊?”

“等你长大了。”母亲道。

进入小学后,妈妈说女孩子也要用功读书,以后要走出去,不要窝在村里,要过更好的生活。

一年后,弟弟也进入小学了。

“海洋,你是男孩子,以后要顶门立户的,所以更要好好学习,将来和你姐姐要互帮互助,一起去大城市生活。”

每天晚饭过后,你和弟弟就被妈妈圈起来做题,渐渐的每天饭后就成了你最难熬的时间。

随着年级的上升,每天作业量的不断增加,你开始变得厌学。

弟弟则在奶奶的溺爱下,学会了逃学。每次家长会后,你和弟弟总免不了一顿暴打。母亲总是在打完你们后偷偷的哭。

母亲开始长吁短叹:“哎,怎么办呢,这么下去怎么办呢,你们俩有一个有出息也行啊,未来该怎么办呀,难道要像我一样吗?”

看来,母亲是对她的现状不满的。自己已无力改变。她便将希望,寄托在你和弟弟身上。

这些责难的话里充满了怒气和无奈。记忆中,母亲总是不声不响,经常被奶奶责难也是能忍则忍,你虽然年纪小,但也理解母亲对你的期望。你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不能辜负母亲。

奶奶对弟弟总是无微不至,每天早上送,下午接。若生病就直接扣在家里。

你从厌学,到开始忍住厌学。你开始努力,即使生病了也不请假。当然,你的努力是为了爱母亲,虽然不是很懂爱什么,但你知道,不能让母亲不开心。

每当母亲劝你休息一会,你总是更加愧疚,觉得要更加努力。

久而久之,母亲在你身上寄予的希望越来越重。

弟弟在奶奶的溺爱下,开始谁都不放在眼里,开始顶撞母亲。奶奶从旁看到也是乜斜着眼睛冷笑。

就这样,弟弟成了奶奶欺负母亲的棋子,幼小的你当然能明白母亲难过和无奈。

斜眼看人、冷笑、嘲笑,你早在学会这些词之前,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你明白了,这世间有一种可怕的关系,就是奶奶和妈妈的关系。那是一种极度阴暗的关系,这种关系使得上下三代人都不得安宁。

奶奶的口头禅:“你嫁给我儿子这么优秀,又勤奋老实的人,还生了小孩,过上种好日子,真是好命。”无论何时何地,她总能冒出这类富有炫耀又带讽刺的话语。

其实,奶奶说的也没错,父亲确实足够努力,房子是他花钱建的,你和弟弟也是他亲生的。可这些,不都是作为父亲本该有的模样吗?

如果真的是好命,奶奶为什么总要对母亲冷嘲热讽?总要把基于平常的生活挂在嘴上?

奶奶口中的好命,就像是某种旋涡,有时候一不小心,妈妈和弟弟就会被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