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成山伯府约好游西苑的日子是两日后，二十四日。这天辰初朱厚照便到元晖殿门口接了王惟清一起去西苑。

众人走的是玄武门那条路，并没有选最近的西华门。那里人多眼杂，朱厚照虽然不在乎规矩，但也怕惹麻烦。

过了日精门便是东一长街，这条路朱厚照搬家之前天天走。王惟清还是第一次走在传说中的“永巷”，黄瓦朱墙、长巷幽深，两边的垂花门端凝肃穆，还是挺有看头的。

朱厚照一边走一边叨叨，给王惟清介绍两边的宫殿，“永宁宫后面便是咸阳宫，俺打小就住那里。今年四月份才搬到清宁宫...俺其实不喜欢住宫里，看着漂亮，其实院墙一遮，屋檐又长，里面太暗了，有时候大白天在里面看书都得点蜡。你平日作画也当心些眼睛，过了申时就要伤眼了...”

王惟清笑着点点头，进宫之后，除了第一天被领到坤宁宫和咸熙宫走了一圈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元晖殿的大门。

呼吸着清晨清冽的空气，听着后苑传来的鸟鸣，想着即将能见到家人，王惟清心里满是雀跃，看着旁边的朱厚照也觉得亲切了许多，不再是原来一副欠揍的模样。

出了玄武门，抬头便能看到北边高高的煤山。朱厚照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这里是京师最高处，俺本来打算把观象台迁到此处，只是父皇和朝里的大臣不答应，真没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朱厚照继续絮叨：“钦天监过些日子就会有好消息了，看见东边的金星了吗，金星在东为启明，在西为长庚，唯独没人在夜半中天见过，知道为啥吗？”

王惟清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朱厚照显摆，长长的睫毛扑棱着，看得朱厚照的心脏也跟着一起快速跳动。

“金星应该是围着太阳转的，如果运气好的话，通过望远镜就可以看到金星从太阳跟前穿过，真的。不是直接从望远镜里看，而是望远镜会把影子投在地上...”朱厚照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吹牛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出了北上西门，玉河桥边上的两株桂花正在盛放，繁星般的花朵点缀在绿叶中格外醒目。王惟清不由仰起头深深地嗅了一下，自家清河边的庄子里桂花也是这般香甜，往日里自己这个时候怕是正在张罗做桂花糕吧。

再往前走，刘瑾已经带着王家祖孙在乾明门前等着了。王惟和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虽然在家时见天被姐姐收拾，但从小跟着姐姐一起长大，还没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心里也是思念得厉害。

朱厚照上前和王铉见过礼，领着众人从承光殿旁边的山门进去，穿过太液桥上了琼华岛。岛上延和、介福、仁智三殿和最高处的广寒殿都是前元忽必烈所建，已经两百多年了。

延和、介福二殿已经倾圮，广寒殿外观也是一副凄凉模样。只是站在高处，四周景色不错，太液池波光粼粼，皇城内外千门万户鳞次栉比，很是壮观。

众人在广寒殿里瞻仰了一下忽必烈的大酒缸--大玉海，便从陟山门前的便桥出了琼华岛一路北行。

再往前是凝和殿，殿前有渡口，西苑当值的太监已经把船划了过来。龙舟凤舸是皇帝皇后专用，朱厚照没资格，划过来的船是妃子采莲用的画舫，四丈长一丈宽，上下两层。

待众人上了船，公公们便奋力把船向太液池中央划去。北边是太素殿和内校场，此时内校场里府军前卫正在训练，站在画舫上能听见火铳“呯呯”的射击声，远处不时飘起阵阵白烟。

王惟和听说是在“演兵”，顿时坐不住了，扯着朱厚照的袖子要过去看热闹，朱厚照让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让画舫转而向北，带着王惟和在太素殿门前的渡口下了船。

王铉继续留在船上和王惟清叙话，朱厚照让刘瑾陪在旁边伺候，自己带着王惟和往内校场走去。

府军前卫的正兵这几日正在练习火铳击发。火器局正在忙着往海甸搬迁，这些日子没有再继续打造新式火铳，士卒们只能轮流拿着十几杆燧发铳找找感觉，没轮上的人在一旁先用木杆子模拟装填和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