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
中控台上手机振动。
陈聿为侧目,手机界面上跳动的一行数字他再熟悉不过。他降下车窗,视线扫过车辆来往比较密集的马路,混着外面的尘土味,深呼吸,脑门发闷,接通电话,从听筒传出来的声音黯淡沙哑,略显急促,“怎么样?请律师了么?”除了裴书臣询问的声音,耳畔还兼有笔尖在纸上不停摩擦的声音。
陈聿为:“还没。”
“这种事请律师没用,老头儿那边用了人压着。恐怕他不吃点教训,是不会放手的。”
裴书臣停住笔,“你是说谁?”
“你不知道?”陈聿为拉上车窗。
裴书臣装傻,“知道什么?”
陈聿为眼珠子一转,“当年三和商会以我阿姨的名义设立过一个阿敏基金会,会内被资助的大多数是贫困学生,其中之一就有这次主办枪杀案的警察,王善。”裴家的产业在三合商会中所占比重非常大,阿敏基金会在当时应该算是会内关注度非常高的项目,裴书臣作为裴家的长子长孙,人又在裴氏的子公司任职CEO,怎么可能对这件事不了解。
空口白牙一张巧嘴胼出来自己在乎阿云。
实际上——
屁都不是。
他指节不耐烦的在手机后壳上敲动,脑子里弯弯绕在打转,侧面疾驰而过一辆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盖过电话对面的热情。“王善的闺女得了什么病?”
裴书臣闻言,捏紧笔杆,视线落在落地窗外的霓虹灯上。
陈聿为站在盛源私房菜门口,抬腕看表。约定时间是晚八点。再过两分钟就是正八点,如今却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铜黄的灯光照头打下来,宝蓝色西装口袋上扎着一只胸针。胸针形状是一只乌龟。一声刺耳的车喇叭声在门口响起。他视线落在缓缓驶进庭院的‘红旗’车上。这家私房菜馆是他去年到JZ市考察时投资的,平常的目标客户非富即贵,他又花钱升级了安保系统,趴墙的耳朵少。
‘红旗’停在陈聿为眼前。
裴书臣拉开车门从驾驶位下来,接着右手边跟着一位手臂上缠着绷带的男人,王善黑脸,觑了陈聿为一眼。“陈总?好久不见呐。您也是来吃饭的?”陈聿为语气吃惊。裴书臣热情一笑,捏王善的肘弯,一本正经给他介绍,“这是posure集团的陈总。做房地产生意的。”又引荐给陈聿为认识,“市刑警队的王善。”陈聿为装模作样,手伸出去,期待握手打招呼。说出口的话却不知道有多亲近,“我们见过,对吧?王警官。”
王善‘哼’一声,他瞥了一眼陈聿为悬在半空的手。不笑,“裴总,您今天请了这么多人?没必要吧?”裴书臣拉他胳膊,腆着笑,陈聿为却高调寒暄,“我可是在此恭候多时了,你能来可真是太好了。”他的戏本子里写的总比别人的多。
王善指着陈聿为问:“他跟咱这局没关系吧?”颇有些正宫抓小三的既视感。这王善要比裴书臣大上十八九,心性却如稚童一般,说一出是一出。若说是忘年交,那裴书臣才应该算是‘长’。
陈聿为捻着食指上的戒指,“没有裴总我也请不来你啊。再说了,你也得感谢人家裴总,要不是裴家慷慨解囊,也没有王警官今天呀,是不是?还有就是咱们裴总了,得好好安慰安慰咱们裴总。”他脸上堆叠的全是笑意。虚假,阴狠,还试图掩盖。
“今天不是说我,怎么扯到我身上去了。”裴书臣笑着给他使眼色。语气里有打趣儿。王善一听,立时稳了稳脚跟,视线落在车窗内半明半暗的中控台上。“您夫人已经在里面坐了,王警官,您不会连她的面子都驳了吧?”王善恶狠狠瞪他:真是狼一窝鼠一窝。裴书臣在进包间前一步拉住整理袖口的陈聿为,将门关上,先留他们一家叙旧。王善和他夫人两年前就离婚了,孩子被判给了他夫人,目前母女二人都在卡度生活。“今天这个局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可别跑偏了题。”
陈聿为敛着眸子,轻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