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咎看着转头冲他笑着的那个便宜师父,那个白衣飘飘的仙师。仙师也戏谑的看着他,冲着他竖着手指做了噤声的手势。他几乎要崩溃了,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隐约觉得出事了,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却死命憋着不肯嚎啕出声,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能。
他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可能看不见爹娘了,所以他更难过。
他被那个白衣仙师挥手拖拽着,跟着村子里成群结对的叔叔伯伯前往漓江江岸,去参拜那所谓的江神。
也许没过多久,也许过了很久,姜无咎的哀鸣变成了哽咽,他们也到了漓江旁。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了一条颇为精致的廊桥,直直通向江心,那里有一座小亭,被阴黑的雾气笼罩着,看不见什么东西。
姜无咎抽噎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一时间有些发痴。
这时,他身边的叔叔伯伯齐齐的跪了下去,头径直往地上磕,在碎石上磕得鲜血淋漓。
“江神老爷,求您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江神老爷,我想要个儿子,求您赐我一个大胖小子吧!我一定会好好供奉您!”
“我想……”
诸如此类的声音忽然在姜无咎的耳畔炸开,嘈嘈杂杂,就像他此刻正是他们口中的江神老爷。
他此刻已经无心抽噎,在嘈杂纷乱的声音中只能死命的用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这时,他抬头看去,那阴黑的雾气好像忽然散去了,那座江心的小亭被他看的清清楚楚,那里面端坐着一个衣裙褶皱的女人,那是他不见的阿娘。
此刻女人五心朝天,双目紧阖,安静端坐,好像睡着了。
“柳伯伯,柳伯伯,那是阿娘!”他顾不得耳畔嘈杂的声音,看准身旁的男人就开始卖力的摇晃,竭力想提醒他,但是男人并不理会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兀自磕着鲜血淋漓的头。
这时,一个手掌沉沉的拍到他的肩膀上,衣袖上绣着青色的莲纹,那是便宜师父的仙家衣袍。
白衣仙人站在姜无咎的身后,他声音玩味的开口,“想见见江神娘娘吗?”
“江神娘娘?”姜无咎霍得瞪大了眼睛,直接抬头看向白衣仙人,刚好对上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睛无色无垢,透着纯粹的清灵和冰冷,还有淡漠,让他想起山林间窸窸窣窣的长虫,也是一般的冰冷滑腻,带着慑人的恐怖。
然而,此刻姜无咎分不清到底是那句“江神娘娘”还是那白衣仙人的目光更让他恐惧。
仙人负手而起,整个人荡入空中,姜无咎像来的时候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跟着飞起,他们,或者说他径直的撞入那团阴黑的雾气之中。
江心的小亭之中,姜无咎爬到了五心朝天端坐着的女人身旁,有些惊恐的抓着女人的手,可是他却觉得那不是娘亲的手,更像是他抓到了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啊”的一声放开,那只手又那样无力的垂了下去,然后再次缓慢的复原成了原来那样。
姜无咎惊得跳了起来,那种名为恐惧的感觉再次吞没了他。
“娘,娘,你怎么了?”他再次抓住女人的手轻轻摇晃,那手冰冷而无力,尽管和往常被窝里捂得温热的手掌截然不同,但是这一次,姜无咎没有放开,他牢牢攥着那已经没有血色的惨白手掌,就像是曾经他抓住蝴蝶就以为是抓住了春天一样,这次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娘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