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龙走过米,看着他说:“先吃口东西吧,咱们还得想办法继续追踪下去。”
巴维尔这才清醒过来,就说:“我不吃了,你动员大家多少吃一点吧。”
“可是,”周有龙为难地说:“都不吃,催了好几遍了。”
“那就算了。”巴维尔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在闪动着。他艰难地说:“大家难过,就不要强迫了。”
这时候,有个战士走上来对周有龙说:“周参谋,金贝不见了。”
周有龙这才想起,自从埋了罗小禾以后,就不见金贝的踪影了。于是,就说:“我们去找找吧。”
他和那战士走进旷野里。此时,雪已经下了有一寸厚了。四处没有一丝声响,只听到雪片落在蒿草丛中的沙沙声。
在旷野里走了好久,还不见金贝的面,他们便放声喊起来:
“金贝——”
“金贝——”
寂静的旷野里,回荡着他们久久的颤音。
后来,周有龙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对那战士说:“我们到小罗的墓眼前看看吧!”说着就向罗小禾的墓地走去。
快到墓地跟前时,他们就定定地站住不动了。
白雪覆盖的山岗前,那只警犬正面朝罗小禾的坟包,静静地蹲在雪地里,像泥塑似地一动不动。大雪飘落下来,把它的身体盖上了一层白白的雪被。它蹲着,似乎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木然,凝重,怵目惊心,让人感动。周有龙的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那战士还想走上前去,周有龙拉住了他,两个人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就听到从坟墓那里传来一声类似狼叫的声音,凄凉,悲壮,催人泪下。
回到宿营地,巴维尔木然地问:“找到了吗?”
周有龙说:“找到了。”
“在哪儿?”巴维尔问。
“在前面。”周有龙答。
这时候,又传来一声类似狼叫的声音。
“是什么在叫?”巴维尔问。
“那只警犬。”周有龙答。
“怎么会呢?”
“是警犬。它已经不会嚎了。”
“噢,是吗?”
“是的。”
“我们也一样。”
……
整个晚上,大家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听那类似狼叫的声音在雪原里持续了整整一夜。
天亮了,雪仍然在下。整个旷野似乎在一夜之间全盖上了厚厚的雪被。蒿草干黄的茎叶上,顶着棉花般洁白的积雪,在冷风中摇曳、晃动。间或有支撑不住重压的,雪便唰啦一声,顺着蒿草的空隙洒落下来,掉在白绒般的雪地上。
雪雾迷离,雪山朦胧,整个旷野全部笼罩在一片令人压抑的灰蒙蒙的气氛中。
小分队又按照昨天制定的进军方案,踏着积雪,继续向正前方搜寻下去。
到了埋葬罗小禾的小山岗前,大家都站住,向罗小禾的坟茔默默告别。
忽然,那坟包前的雪堆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一个什么东西抬起头来。大家定神看时,原来是警犬金贝。它的身上披着厚厚的雪,如果不是它刚才抬起脑袋来,大家都以为那是一堆雪。
周有龙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拨了拨金贝脑袋上的雪,对它说:“走吧,金贝!”
那警犬像没有听见似地,木木地爬在地上,眼睛看着坟堆,露出凄凉、麻木和无可奈何的神色,动也不动一下。只见它的眼睛下面,有两道结了冰的泪痕,几粒雪碴就粘在那结了冰的泪痕上。
周有龙无计可施,摸了摸它的脑袋,就站起来,看着巴维尔,让他拿主意。
巴维尔见周有龙看他,就把发红的眼睛转问远处,看着飘洒的雪花说:“既然……这样,就随它去吧。”然后一个人向前走去。
周有龙和战士们最后看了金贝一眼,也都慢慢离开了。
见几个战士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周有龙就催促道:“走吧!”就和那几个战上大步流星地追赶队伍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再回头看那座山岗时,山岗已经被远远地丢在后面。
这时候,大家忽然看见从那座山岗的后面冲出了那只警犬。
它发疯似地向这边跑来,边跑边抖动着身上的雪花,雪花若碎银般一路飞溅起来,它的金黄色的身躯在雪地里如同一只金箭一样直射而来。
周有龙见了,憋了半天的眼泪在这一刻禁不住哗地一下涌泄出来。他喊了一声:“金贝——”就向它迎了上去。
金贝跑过来了,它一下扑在周有龙的身上,亲热地吱吱叫着,用舌头不断地舔着周有龙的手指。
周有龙一把就揽住了它,像是揽住了一个重新归来的生死相依的骨肉兄弟。
小分队又继续前进了。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前而横挡着一座黑漆漆的刀削一般陡直的山崖。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可疑的迹象。
巴维尔看了看这里的地形,让大家继续保持好队形,由周有龙带着金贝和另外几个战士向前面搜寻而去。
周有龙早就听说过秃鹫住在山洞里,因此,就一直沿着山崖根向前搜寻过去。不大一会儿,就发现了那山崖下有一个山洞。他正寻思这里会不会是秃鹫的巢穴,只见金贝跑了几步,从山洞前的雪地里,叼起了一只几乎被雪埋住的毡帽。那毡帽尽管沾满了雪,但是能够看出来它被丢在这里的时间不长。
这一发现使周有龙有些兴奋,同时也使紧接着从后面赶上来的巴维尔有些兴奋。于是,战士们很快便将山洞包围起来。
观察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大家便猫着腰向洞里面搜寻进去。
此时,在距这个山洞不远的一个隐蔽处,九指狼和另外几个人正远远地看着小分队被那只山洞吸引住了,而且开始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搜索而去,便都屏息观察。等了一会儿,那些留在洞外的人全都走进去了,他们几个便得意地大笑起来。
是的,他们几个就是去执行秃鹫的计谋,把小分队引到这里的人。
昨天下午,从他们向小分队打的第一枪起,他们绝没存心要打死任何一个人,他们只是想把小分队引到这里。见小分队果然上钩了,他们就边打边撤。等到了那个小山岗前,他们看小分队已经像尖刀一样向他们直刺过来,若再不下手,自己连身都脱不开,便瞄准了那只已经嗅出他们足迹的警犬开了一枪。谁知就在开枪的刹那,那个牵着警犬的带炮雷子一下扑上来,拽开了警犬,子弹正好就打在了他的身上。
之后,他们便迅速撤离。到了那只山洞前,九指狼顺手抓起同伙的一只毡帽,丢在洞口旁边。然后一行人在不远处的山崖后面,找了一个避风遮雪的隐蔽处,就一直等在这里,观察那伙带炮的雷子有何动作。
现在,他们见小分队已全部进了那只山洞,几个人得意了一会以后,九指狼就说:“行啦,回咱们的云水洞吧。”
几个人便从隐蔽处走出来,一路奔向积水潭。
秃鹫听了九指狼把带炮的雷子引到那山洞的经过以后,脸上便慢慢浮出笑容,接着就像归巢的乌鸦般嘎嘎地笑了起来,笑毕,冷冷地说:“好哇,就让他们到那里自生自灭去吧。愿天神保佑那些可怜的带炮的雷子。”说完以后,就在额头划了一个T字,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