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横空,仿佛在将大地灼烧,沸腾的气流将云层冲散,看着倒是一副人间无污秽的好景像。
许久才涟起的一阵风,吹入山脚下的小村落,将围绕村落的稻田吹起金色浪潮。
朗朗书声从稻村飘扬而出,卷着风吹入上方的山中,“所谓以心为始,御行。鲲鹏之躯,燕雀之心,不可渡北冥,燕雀之躯,鲲鹏之心,安知我不可凌高空。”李尧持着手中的书卷,面庞清秀,眼神深邃,出声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缓。淡雅的气质里,平添了一份平静和超然。额头上挂着些许汗珠,身上的青衣略显老旧,踱步在狭小的讲台上。
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墨衣少年端坐于台下,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又带着一抹温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俊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此刻正愣神望着窗台,一只麻雀于其上左右跳跃,好像这窗台也被烈日烤的无从下脚。
李尧走下讲台,从衣袖中伸出手来,像一块寒玉,用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将自己这仅有的一位学生思绪从周天之外拉回。
“从窗口眺望的天地,不过一掌,今日的功课先到这,走吧,出去转转。”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墨衣少年张显紧跟其后,欲言又止。穿过村庄,与几位村内的黝黑汉子打过招呼,应来了几声沉闷的答声。
“烈日当空,阴晦无存?”
.......
张显应是被这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怔住了,思考了许久,才回答起:“尧师,看不见的阴晦,都躲到太阳背后了,月轮在为其撑腰。”
“有些道理,那谁在给月轮撑腰呢,今日一课便是最后一课了,敛生。”这番话令张显一头雾水,今日的老师好像有点不同。敛生是他的字,四年前第一次遇见老师时,他为自己取的。还不曾开口便被李尧挥手制止。
“只需静坐,无需多言。”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爱徒,李尧示意他一同席地而坐。
背靠着村内皆言悠久古老的古树之下,席坐于好似对降暑有奇异功效的青石上,周天寰宇万物都失去了声音,风从远处袭来,好像能波动着自己脑海大千世界中的一颗颗星辰,悠悠岁月已过,他的意识逐渐昏沉。
但隐约能看见,阴阳二气交融,又好像是日月轮转。
“一点灵性已生,诸般道法皆悟。”看着入定的学生,李尧自言自语,虽是分离,也不曾有不舍,只是眼中满是对自己唯一的学生的赞赏。
看着眼前绵延不绝的群山,不时有惊天的嘶吼声从中发出,震起一片波澜。
眼前的学生似乎已是到了领悟的关键时刻,李尧也将目光回转,静静的看着这略显稚嫩的少年。一想到今天便要分别,不由得便浮起了一些回忆。
一个天生地养的行者,漫无目的的游走,时间都无法剥离他的生命,天地不能留住他的足迹。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孤苦伶仃的活着,至今不曾知道自己背负的命运,但是生命之火却如熊熊烈焰,不可阻挡。
李尧是行者,当他行至稻村,遇见张显的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一角未来,所以抓住了这道契机。
他看见了这个孩子的命运,光亮的火焰带来希望,但是也会以希望为养料,燃尽成绝望,所以他留了下来。
“我应是个称职的老师”
群山之中,烈日之下。
日月翻转,时光之力好似突然从李尧身上被剥离,群山在躁动,乌云也将天空包裹,漫野的稻穗被狂风席卷。
稻村中人纷纷望向天空,老村长颤颤巍巍的指向天空“天怒了!天怒了!”
他见过这番景象,他努力回想着,好像、好像就是李先生来的那一天。
“别生气,不想了。”声音很轻,在着嘈杂的天地中不消片刻就了无踪影。
但李尧能确定它听得见,它与他心神一体,其实是不用说出来的。
不能回头,任何意义上的回都不可以,所以只能往前走。
这是天的低语,在李尧的脑海之中。因此他注定是一个孤独的行者,时光如浪潮,潮起潮落,便是一个时代的辉煌落寞,以前他俯视着这一切,如今他走进棋局之中,但依旧做不了局中人,剥离出来的这个自己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知晓的,只是寓情于景,我还只是个凡人,避免不了嘛,不会在回想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是一副天倾地陷,瞬间平静了下来,烈日再次盘旋于高空之上。
李尧平举着衣袖,还有些许的时光之力残留,便将其甩了甩,散落到将将冒出头的小草之上,便使其飞快成长,仿佛不在同一片时空,肉眼可见的成了几颗参天大树,甚至散发出了点星的灵气。
“不错,这下怎么也不会被太阳晒到了。”看着眼前的杰作,李尧摇头一笑,虽是凡人之躯,但奈何。“还好村里没人看见着般景象,只是后面如何说起呢。也罢,终究是要走了,不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