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恐惧之中诞生混乱,混乱又滋生出更多的恐惧。
宣常看似神志不清,这时候反而比任何人都冷静理智,嘈杂的声音渐渐微弱。
然而恐惧没有消失,猜疑根深蒂固,虚无和寂静同样是滋生恐惧的摇篮。
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但他们无力抗拒。
雷猛本能的往前去,怀抱着睡药,一瘸一拐,靠近师父。
似乎是用尽力气,宣常喘息了片刻,“你们可要想清楚,等我服药沉睡之后,如果再发生刚才的事情,谁来制止你们?”
“我一把年纪,早已经活够了,唯独可怜我的小宝,将来要真正孤独一人了。”
“你们才多大年纪,就要被呓语折磨自相残杀,全部惨死在荒山野岭,山洞封闭,恐怕百年千年都无人知晓。”
独轮车在碎石之中停下,伐山之术再次将地面的碎石聚在一处,慢慢垒砌,将要触碰穹顶。
苏服白心中疲倦,却必须振作精神,“怎么选都有可能是错的,反过来想,也有可能是对的。即便选错了,知道错在哪儿,未必没有补救的方法。退一万步说,我们选了一条死路,也是明明白白的死,好过做个糊涂鬼。”
他将宣常的话完全堵死,对面只传来一声叹息。
“师父你在里面吗?”
雷猛一瘸一拐的摸索到位置,接下来又是安静,让人难熬的无声。
宣常捧着水袋,小心的拔开塞子,他亲手制作的睡药,立刻就能肯定没有人在药中动过手脚。
思绪万千,想了很多事情,和妻子的相识直到相离,儿子小宝坎坷又短暂的一生,他牵挂的人与事都已不在世上,即便睡药被人动过手脚,成了致命的毒药,又如何呢?
他看不见,但他知道雷猛就站在自己身前。
“你体内的神骨是从小宝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知道为什么让你融合它,收你为徒吗?”
不等雷猛回答,宣常继续说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将我体内的神骨剥离,这样,或许我就能永远陪着小宝了,他就不会那么孤单……”
“……我也不会再孤单了!”
雷猛心酸,愧疚,他觉得自己很不孝,也很无能,简直是个废物。
徐叔叔救过他的命,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成了疯子。师父对他很好,虽然融合神骨的过程很痛苦,差点丧命,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他却在逼迫师父,要求师父做不愿意做的事。
“师父你别喝。”
宣常笑笑,“有的时候我也在怀疑,小宝真的还活着吗……我真的看到过他……可是那真的是真的吗……”
言语逐渐混乱,苍老无力的喘息声仿佛濒死。
他敲打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呓语,呓语快把我吞噬了!”
无数疯癫的念头在宣常脑海中炸裂,死亡,毁灭,让一切归于永恒的沉寂,永恒的消逝。
他一手抓着水袋,一手捏着简陋的铁皮小刀。
双眼之中空无一物,却透露出疯狂。
倒转铁片小刀,布条缠绕的刀柄狠狠砸向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的方舀。
他的四肢和躯干分离,细细的血线和飘浮的血珠连接彼此,神秘,诡异。随着隔空的碰撞,鲜红的细线猛然绷紧,一颗颗飘浮的血珠也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拉伸变形,直至相连。
一根根鲜红血线的收缩,拖拽着分离的四肢,支离破碎的身体最终连为一体。
“都出去,赶紧出去!”
低沉的声音压抑着心中的恶魔。
宣常慌张的灌下一口睡药,熟悉的苦涩味道在舌尖弥漫,另一只手,铁片小刀再次抬起,隔空的锋利指向仓促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