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晖业彻底的绝望了,实际上他本身就早已绝望了,当初尔朱荣河阴之变的时候,元晖业便是十分悲观的笃定大魏元氏基业已经无可挽回了。
所以那个时候元晖业就彻底摆烂了,他的府内常年三日一羊,五日一犊,在这个生产基本靠牲畜的年代,的确算是比较奢侈的了。
其实也不怪元晖业这样悲观,元晖业其实算是最清醒的那一批人了。
到了这一步,别说是元氏已经没有立足天下的本事了,其实事实上就连高家,抑或是这个乱世中的任何一个高门,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更不用说元氏走到今天已经是积重难返了,他们,已经不再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皇叔在烧什么?”
虽然并不理解元晖业,但是元善见还是选择留下来陪着元晖业,不免的便是有些好奇元晖业一直在烧什么东西。
元晖业则是吸了口气:“书。”
元晖业这么多年在家郁郁不得志,不能出来做事,自然就只好做些经史文章治学了,总归是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的。
元晖业的文学成就算是元氏皇族里面数一数二的了,这么多年也写了不少诗词以及一些文章,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将魏室藩王的一些比较著名的事迹给整理了一下编成了书叫做《辩宗录》。
元晖业一页一页的烧着,元善之不免的便是惊诧的问道:“皇叔为何要烧掉?这么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岂不惜乎?”
元晖业闻言便是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好像回到了数年之前的那个夜晚,永宁寺的烈焰,也是如同这样的映在他的眼中,让他泪水横流………
然而现在他早就已经将泪水流尽了,也早已懂得哭没有任何用处,身处这样的乱世,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因此他只是冷冷的回道:“不烧掉,留之遗贼?与其肥人,不如烧掉!”
元善之震惊的看着元晖业,而元晖业则依旧是默默的一页一页将自己多年的心血放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有言语,只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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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缓缓的握紧了印满了陈元康血迹的手,他知道这是陈元康用鲜血在与自己盟誓,只是到最后,高肃也并没有回应他。
高肃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确是因为陈元康的话产生了动摇,但是这股动摇随着陈元康的下葬,渐渐的又稳固了下来。
高洋是高家子弟,可难道就因为他是自己二叔,他杀了自己的阿耶,自己就该容忍吗?
高肃有些犹豫,面对这个问题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仍旧是决定,先查清楚,万一和高洋没有关系呢?
虽然高肃自己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陈元康的话,基本上已经让高肃的心中对高洋的怀疑扩到最大了。
高肃走着走着,突然觉得眼前好像有一道黑影,于是他抬起头来,便见如铁塔一般的刘桃枝站在自己的面前。
高肃看着他,刘桃枝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了许久,刘桃枝才是缓缓的躬身:“四郎。”
高肃没有说话,刘桃枝原本准备直起的腰身便是陡然一停,依旧是对高肃躬身而立。
“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向我赎罪吗?”
刘桃枝微微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高肃一眼,随后便是低头抱拳:“桃枝不知。”
高肃则是看着刘桃枝,十分认真的道:“我知你奉我父祖两代,乃我祖昔年苍头奴,刘桃枝,我今问你,汝为家将,可忠否?可勇否?”
刘桃枝有些诧异的看着高肃,一时间无言以对,而高肃则是淡然的看着刘桃枝:“既忠勇,如何我阿耶横死,而你却独活呢?”
刘桃枝闻言愧然,当即便是翻身拜倒在地:“桃枝羞愧!”
高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涕泗横流的刘桃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高肃明白,自己一个年仅七岁的幼童,没资格让刘桃枝如此,就算自己是高肃的儿子也一样!
所以当他注意到刘桃枝一直在默默的关注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刘桃枝不是为了自己,自己没这么大面子,刘桃枝是为了高澄!
他为高澄的死感到愧疚!
如果说高澄是像高欢一样死在病榻上,刘桃枝不会有任何的波动,但是高澄死在了刺客的手里,首当其冲的责任,就落在了刘桃枝这个高家家主御用的贴身金牌保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