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两天马步扎下来，虽然觉得累，却也从不叫苦，只是叶重双清楚的知道她这种身骨确实并不适合练功夫。白芷自己显然也很清楚，却叫人想不明白她到底实在和谁，叫着什么劲。

叶重双不止一次的找老刘头开小会，终于在老刘头的宽慰下，白芷同意了放弃习武，只是想不到她整个人却显得更沉闷了起来。

而就在那天夜里，白芷抱着枕头再一次的钻进叶重双的被窝，哭哭啼啼的用眼泪打湿了叶重双一整个后背。

“我还在婉君阁的时候虔婆一直告诉我，男人就是‘天’，女人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讨好他们。后来我看到那些断雁孤鸿者是那么文质彬彬，听到戏文里讲江湖侠士又如此潇洒帅气，一度对那些话语深以为意，深信不疑。所以后来我苦学琴棋书画，再凭借着些许小聪明讨恩客开心。

可是在遇到你后我才知道，原来虔婆的话语并非全都可信。因为你根本不需要讨好他人，还总比那些男人更加优秀。这方才明白，优秀从不是形容男人的专有用词，原来总是扮演虚弱的女子，也并非一定要依附着别人而活。所以我想变强，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就不需要为了别人活着，我也想自己做自己的‘天’！

可是我就是不够聪明，再怎么努力总也于事无补，我……”说到这，白芷已经泣不成声。

叶重双更没有想到，她自觉在正常不过的举动，竟然令这个从小便被教唯命是从的少女心中，产生了如此剧烈的震动。

就见她蠕动着转过了身，将白芷握成拳头的小手平铺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头，道：

“你的话我听的明白，你的苦恼我却并非都懂。那些所谓武功，是我自小便被逼着学会的，正如你学习琴棋书画一般，不过都是些为了能更好活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都还是个女子，我期待平凡，也希望生活中没有那么那么多的杀戮，也很爱美，会在任何被允许的情况下精心打扮一番后，穿起我的长裙，插上我的珠钗。”叶重双说，着将自己也并不大的小手紧了紧，让白芷震惊的感受到，那粗糙手掌带来的刺痛。

叶重双接着说：“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过如你这般温润如玉的小手，可是那些不可逆转的伤痕和老茧，却早早便我过去默默地记录了下来，而这些记录，也终将在潜移默化间规划出我未来的道路。”

白芷听叶重双的话语，早已停止了哭声，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又怯生生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不清楚，但每个人皆生而不同，如我自小练习剑术，便希望日后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剑客。如若你想要改变现状，梦想便不一定非要与我相同。”说到这里，沉思片刻，“你做饭那么好吃，励志成为天下第一的厨娘也未尝不可。”

白芷听到这里只觉茅塞顿开，“我懂了！”说着点点头。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而换来的，自然又是叶重双的一夜无眠。

孟之安和老刘头清早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叶重双将白芷抓到跟前三令五申，警告她再也不许爬进她被窝的咆哮声。

自那日之后，白芷便经常拖孟之安从外面呆各式各样的调料回来，当真显示出了想要成为第一厨娘的那个架势。也就两三日的功夫，吃的四人皆是面色红润起来。

这日，在白芷一再央求之下，叶重双终于答应为她穿一次女装。

白芷在庭院里托腮等待片刻，便见叶重双身穿一套样式再简单不过的长裙从屋里缓步而出，一时惊为天人。

叶重双穿着的便正是她初入戍阳时的那一身绯红长裙，裙角处的灰尘和臂弯里的血迹早已经被白芷洗去。

她散来紧拘脑后的发髻，只将头顶的长发随意的挽起。脸颊洗净尘埃，未施粉黛肤色却已经算是通透白皙。

绕是白芷这般在婉君阁呆了多年，阅女无数的女子，也很难定义出她的美艳。

身穿女装时的叶重双，要比男装时候显得更加消瘦几分，瘦削的下颚骨与锁骨在她身上显得分外扎眼，却并不突兀。即使身穿如此妖艳的颜色，却丝毫不显媚俗之态，倒是有藏也藏不住的侠士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