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脚走在对策局的走廊里,气氛一时间有点诡异,维尔汀几次扭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在半途打住。
她神色纠结,陷入沉思……
半个月的时间,不足够基金会把一场宏伟之灾的烂摊子完全收拾好。
普通的问题,如果只要花费时间精力和资源就能解决,尚且好说。
但大仪式留下的影响显然不会那么简单,它彻底改变了远郊的环境,在休谟树尚在池中休养的时间段里,常规观测手段都被一层薄薄的灰质尽数抵挡,基金会几乎完全失去了对远郊的控制。
这不是个好消息。
犹豫片刻,维尔汀还是开口道:
“对不起……没有休谟树的帮助,我们的常规力量很难无法突破那层灰质,后续的救援行动也是困难重重,无法开展。”
大方的承认了基金会所面临的窘境,维尔汀向前的脚步放缓,脸色黯淡。
片刻后,她轻叹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艾莲,请相信基金会的力量——我们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至少我不会。”
她也是几个小时前才刚回来下城,目前还处在懵然的状态。
虽然在散布出去的消息里,勇敢强大的执行官少女识破了那个神秘人的阴谋,在为基金会预先作出警示之后,幸运的从大仪式中心区域爬了出来。
但真相只有维尔汀自己知道:
她在大仪式的途中就已经失去了意识,等到睁开眼睛,就已经离开了远郊,莫名其妙就来到了破损铁幕的边缘,稀里糊涂的摆脱了那场大仪式。
当少女醒过来的时候,三步之内是昏迷着的夏洛克和艾伊,而十步开外就是徘徊在空气中的灰质——这些无形灰色似忠诚的卫兵,在维尔汀醒来的同时瞬息消失,仿佛是破晓时分无声褪散的梦境……
一切都掺杂着“不真实”的滤镜,像是有人在为舞台书写剧本。
“灰……那个家伙,虽然疯狂冷酷,但也不是嗜杀之人——他不会在意计划之外的人。”
维尔汀没敢仔细看艾伊的表情,走在前面轻声安慰着他:“涅和琳,他们两个,一看就知道人畜无害,灰应该……不会伤害她们,至少没什么生命危险。你别急,等休谟树的损伤愈合,我们就会重新尝试夺回远郊的控制权,一定能把她们救回来。”
她扭过头,轻轻拍了拍艾伊的肩:“别太担心……”
-呃……我其实一点都不担心。
艾伊观察了一番周围低气压的氛围,没敢把喉咙口的那个哈欠打出来。
他只好装作一脸“悲痛”的模样,朝维尔汀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强装镇静的微笑,反过来安慰她。
“我其实还好,维sir也不用太自责——相信她们会没事的。”
他一边憋着笑,一边在心里腹诽道:
-她俩现在待在灰庭,安全指数都爆表了。
连你和夏洛克,都是我指挥灰庭丢到远郊外边来的……当时艾伊还瞄了半天点位,精准把几人投放在基金会的眼皮子底下,确保在维尔汀醒过来的时间点,差不多刚好能被搜救员发现。
这样一来……艾伊就可以抱紧维尔汀的大腿,轻松混进基金会。
至于为什么不把涅和琳一起带来,是艾伊想在远郊留几个话事者,让密教的扩张不至于停滞。
涅是很好的人选,虽然小家伙泪汪汪的表示想陪在艾伊身边,但家长心态的狐狸害怕猫猫变得太粘人,以后不能独立,所以还是拒绝了。
至于琳,那家伙留在身边太容易坏事,不如丢在远郊来的省心,让这个社畜祸害别人去吧!
艾伊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职业规划思路的——
在大仪式完成之后,他也衡量了接下去的去向:留在远郊固然安逸,在大仪式之后,灰的一切都被溶解倾泻在这片废土上,以“性相”的形式化作远郊的自然规则。
那里已经被灰彻底改造成自己的巢穴,整片远郊现在都可以看做是一座巨大的“灰庭”。
身为“灰质”的源头,艾伊确实可以很快统合远郊的残余派阀,成为远郊之王。
——虽然在那里坠落了一颗太阳,但溢出的影响大部分都被控制于池中,没有对现世造成太大破坏,所以,那里的普通人大多都能活下来,只是并发症可能比较严重。
至于资格者……估计就得看运气了,他们接收的影响要比普通人大十倍百倍。
经历一次这种规模的“赤潮”,就跟养蛊一样,只有器皿最坚固的资格者才可能存活,用灰的思维模式——他或许还会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也算是强行提高了远郊的人才质量。
不过,艾伊在思考后,还是决定来基金会寻发展。
毕竟密教的扩张需要时间,只要有人镇场子,即使老大不在也能稳步进行。
而艾伊自己要想升级,除去收集最后一份养料完成萌芽之礼,他也得开始搜集晋升密仪所需的材料——远郊那种乡下地方哪来这些东西?
谋发展,还是得来大城市找机会呐……
能抱上基金会的大腿就再好不过了。
艾伊晃了晃脑袋,感慨万千。
正好,想着“艾莲”这个辛辛苦苦塑造的马甲不能浪费,艾伊也是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入职计划:不管有几个人从远郊逃了出来,反正大家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维sir身上,谁会来关注她带的两个龙套?
这样一来,艾伊也是成功混进了下城对策局,而维尔汀也是马不停蹄的被拉去上城喝茶。
他就这样跟着夏洛克混吃等死了半个月,期间挂着“实习生”的职务,爽蹭基金会的内部员工福利——这里宿舍都是单人间,每一餐都是自助,而且种类丰富,口味也算不错,至少比脂肪块和杯面要来的好。
当然,也不是完全混吃等死,这段时间,他也是努力理解了一部分从“分裂之时”的大仪式中流出的秘识。
已经化作红液的秘识排列在他的眼眸正中:
「太阳的宏图本身并未明晰,但那是一个期以进入,占有,或是屈服于辉光的计划——那凌驾红池之上的纯净光芒,将我们的眼眸永远吸引……我们生来注定追求辉光,一如火花向上飞舞。」
艾伊眨了眨眼睛,他感觉眼球有点发酸,灰眸蒙上破碎的光斑,在陆离的纯白色块中……仿佛支离破碎。
「珀金色的墨水记录着:第一拂晓曾被以为是永恒,世界将永久止于午或午之后的时辰,名为“正午”的时代统治了原始的红池……直到置闰的举起——那场盛宴之上,四分的骄阳是答案,辉光见证了它的裂分。」
到最后,连那些字符都近乎肢解,复现蜃厦之景,耀目的光芒几乎无从窥视…刺痛愈发强烈,但艾伊还是死死睁开着眼睛:
「但我们预告它的失败,毫无余地的可能性凝固成断裂的道路,太阳的罪孽与伤疤乃是一种救赎……我们的宏图仍遥遥无期——在此之前,正午的时代已远离我们,远星是针戳的小洞,失去了骄阳的天空生出一块大的空洞,有漆黑混沌之物汇聚其中……」
但流淌着瑰红的容器剔透晶莹,依然将这道秘识稳稳承载:
「我用珀金记录下这幅场景——从太阳的失败中流出的污秽之名:」
「盛大巡礼:熄灭日」
……不行了,读不下去了。
艾伊闭上酸胀的眼睛,忍受着眼前的明亮光斑一点点淡去,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知晓到第二场盛大巡礼,是“灯”之准则跌落的秘闻,与“剥宴”的谋杀不同……骄阳的死亡,似乎是一场既定的,应许的失败。
再往下的部分……以艾伊现在的心智就无法容纳,强行阅读可能会出现危险——如果想要知道更多细节,或许可以问问门扉。
但最近门扉似乎很忙,切换成了“自动回复”模式,一直没搭理艾伊。
他进入了几次洞见,发现自己的白蜡木之门正在进行某种不得了的蜕变:扉的表皮上,那些复杂铭文正变得无比清晰,但又很难去形容更深一层的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