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语言如今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以让人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方式。
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让路明非感到有些恍惚,但力量还存在,脑海之中留下的技艺已然得到了验证。
那便意味着一切不是虚假的。
“回来了。”
路明非设想过很多次自己回来的妄想,特别是当初被赛文那个老登的吉普车撵得满地爬的时候。
那发动机的轰鸣近在咫尺,让他无比怀念路明泽那令人厌烦的呼噜声。
只是没想到回到十四岁的日子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更没想到自己的世界也不安稳。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只是初次见面,赛文那老登就一眼相中他了。
嘶——
阴影的嘶鸣响起,它们改换了目标,扑向了更美味的猎物。
路明非不为所动,如今的他也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了,这点恐怖片开头的剧情还不至于吓到他。
真像啊。
依旧是大雨滂沱。
不过这次,故事的主角似乎换成了他。
路明非回首看向那辆迈巴赫。
前挡风玻璃后那慌乱的眼神宛若当初的自己。
嘶——
阴影愈发接近,利爪摩擦着沥青路面传出瘆人的摩擦声,路明非摇摇头,甩出了那些在脑海中弥漫的回忆。
“退下。”
他如是说。
那是平淡的低语,低沉而晦涩。
这是文明最初的古老语言,撕开了雨水的咆哮。
雨幕随着他的律令而分开,像是在避让,像是为一位起身的帝王拉开车辇上的卷帘。
一道道阴影不住跪服,坚硬的鳞片将沥青路面磕出了一道道裂痕,在迈巴赫的灯光下暴露出自己青绿的皮肤,像是在恭迎自己的主人。
所谓言灵,用的虽然是语言,生效的还是与语言共鸣的心。
“还好。”
看来他在那个世界得到的锻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缺失。
这些怪异的生命在面对他的时候就是在送,他不用手打一百个都不带喘气的。
“路明非?”
楚子航认识这个有些瘦弱的男生。
在之前,在学校的校舍旁,他见过那被柳淼淼拒绝后失魂落魄而又强撑着不显在意的滑稽身影。
缩着头,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地蹿进雨幕里。
而当下,雨幕之中传来令人心悸的声音,好像是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少年站立在原处,并未做出太多的动作,明亮的车前灯将那些雨幕之后流窜的成群阴影衬得阴森可怖,在楚子航惊愕的眼神中窜出,接着便在冲出雨幕的瞬间定格。
层叠环绕的阴影不像是之前那草原之上的鬣狗围堵受伤野牛的追猎,反而更像是宗教神话之中的祭祀,虔诚的信徒围绕着神明。
“我以为世界只有我一个异类。”
路明非掰起一位动弹不得的怪物头颅,青绿宛若锈蚀青铜的鳞片,高高隆起的眉骨,满嘴锋利的尖牙,一路裂到了耳根。
还有那相比于人类更为纤长锋锐的畸形四肢。
丑陋。
倒是那金色的双瞳,璀璨得不像是现实中的事物。
路明非在镜中见过。
同类?
这又是什么敌我同源的戏码。
刚从奥棚出来转头就被发配到假面骑士的片场了吗?
“它们是什么保护动物吗?”
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少年松开了它的脸,任由其头颅磕在了沾满鲜血的爪子上,平淡的声音传递到了楚子航心底,竟是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意味。
“或者说,杀死这些试图对人类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威胁的生物,犯法么?”
他居然还有闲心在意法律?
楚子航看着沐浴在银色灯光之中的少年,感到荒谬。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先是窝囊的父亲面对八足天马时那无比威风的背影,挥舞着长刀向前,如同向巨人掷出石块的大卫。
后是畏缩的少年劈开雨幕,让阴影跪服,宛若分海的摩西。
而他楚子航,作为什兰中学的名人,此刻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学生。
这都是些什么?!
坐在车上,楚子航捂着脑袋,好似噩梦初醒一般。
他只是想要回家。
他仅仅是想要回家。
回家之后为妈妈做饭,告诉爸爸自己的近况,然后回到自己温暖的房间,安心地睡下,去迎接新的一天。
可命运的轨迹是如此的不可捉摸,也是如此的奇妙与滑稽。
也许此刻的他更应该冷静点。
至少,事情还没有到最为糟糕的时候不是么?
“不要担心,死侍那种东西……没有公民权。”
那少年的背影给人带来异常的安心感,楚子航愣了愣,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话,打开了车窗,嘶哑地说。
“他们不是人,所以法律不保护他们!”
楚子航的声音抬高了些许,生怕少年没有听清。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少年的声音是如何传递而来的了。
“原来如此。”
被众多怪物所包围的路明非了然,他能够感知到这些生物被压制在地之前那赤裸裸的食欲。
那些和雨水混合流淌在沥青裂隙之间的涎液无比的真实。
毫无疑问,这些生物之于人类,便如鬣狗之于羊群。
可惜这次他们没有看清自己所围猎的对象。
少年的瞳孔开始了燃烧。
‘既然知道了这些生物的成分,那么只要将现场处理了就好,之后再带上这些证据去官方举报。’
‘嗯,先带上鹿同学,把他安安稳稳的送回家。’
此时此刻,在这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里,路明非因为战胜的怪兽而放下的心再次燃起了久违的责任与动力。
环绕在路明非周身的死侍发出了刺耳的嘶嚎声,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它们的皮肤,肌肉,骨骼。
尖锐的鳞片被挤压着,传递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着便无声的匍匐在地。
挑衅狮子的鬣狗,最终的结局只会被雄狮拧断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