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到大小姚在后面对着我们翻了无数个白眼。

所有事情最后都变成了安抚小孩的事，当父母的要一人说一句：不会的，不会丢的。不要哭了，球衣会寄过来的。

旅途接近末尾，除了小孩依然兴致勃勃，谁都有点意兴阑珊，饭不想做了，买点披萨就完事，景点也不想参观了，看到汹涌人潮第一反应赶紧走。回去就是开学，小陈猛盯着小孩做作业，爱岗敬业之心昭然若揭。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无数次见证了我们弄丢他的水壶，他的衣服，他的玩具……他比谁都进化得要抠，连一个空矿泉水瓶都要好好放我包里，是专门发射用的火箭，轻易不能丢。

有天晚上，房间空调发出巨响，小陈踩在椅子上，打开空调，说着，嚯，结冰了。他一块块把冰敲下来，我躺在床上，歪斜着快要睡着了，忽然一身巨响，转头一看：小陈摔在地上。

只有儿子在后面仰脖子痛哭：我的球衣还能回来吗？

当时震惊了一秒，看地上还是个完整的小陈，忍不住爆笑起来。小陈很生气，一边查看伤势，一边说：刚才我的头是擦着床角下来的，差一点点，你就要帮我叫救护车了。

我们都是要面子的狮子座啊。

我又想到一周前在卢加诺公寓的地下游泳池，我从池子里转身往回游的时候，看到他一瘸一拐歪着屁股走路的场景，当时他也说，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掉了块肉。

通常这种话都是吵架的火力迸发点，啥玩意，自己不带还有脸说我。后来我明白了，因为车上有大小姚，小陈总要想办法剩点面子，而因为有外人，我也不会忽然凶他一场。他这招借刀杀人，可谓用得出神入化。

他躺在地上看了会伤情后，非常恼怒地看我：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笑我？

小陈很沉稳，他知道这时候慌张的话肯定会被我骂，300多欧的球衣，他坐在副驾驶上，听着大小姚二人热烈讨论，要不要回去拿，还是叫房东寄到罗马算了。中间对我挤出一句话：你看你，收就收了，为什么放在沙发上？

啊。

从佛罗伦萨去罗马的车上，好不容易拐完山路上高速，热心女房东发来消息：你们的球衣t恤掉啦！

为什么？电视剧里妻子不是应该都温柔备至嘘寒问暖吗？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脑海中像放电影一般，一帧帧回放他摔倒后手捂着受伤的屁股走路的情形？

小孩犯傻是常事，犯完傻后几个大人都会苦口婆心讲讲道理。大人犯傻怎么办？

想一次笑一次。

大事不好，他一不小心，摔在庭院一丛仙人掌里。这种仙人掌有一种金黄色的茸毛小刺，瞬间脖子和手上都红了一大片。小陈出马，带着儿子坐在阳光下，一根一根挑刺，足足上百根。挑半天站起来宣告已经全部清除，小孩跑出去又跑回来，哭着叫还是痛啊。又坐下来，细细寻找儿子身上每一根刺。可怜天下慈父心，小陈一边挑刺一边还忍着笑。

我受伤的时候，小陈通常是这样，第一天的时候说，哦，小事，过两天就好了。两天后一看：哇，你这个发脓了，赶紧去医院吧。

明明十分钟前还因为他做出13+8等于21，夸他真聪明，旷世奇才，转眼傻得跟个二百五一样。没过一会，小孩喊着哎呀，跑进来。